长冬终向阳

1

大哥因救人牺牲，老公自告奋勇，兼祧两房照顾大嫂和侄子。

他说大嫂孤儿寡母不容易，于是带着大嫂去省城上大学，让我继续在村里带娃种地。

没过多久，他又说侄子上学差块手表，卖了家里赖以谋生的两头老黄牛，而我的孩子提出想买本书，他却说乡下人用不上识字。

又一年春节，大嫂和她的孩子在暖屋里高高兴兴地吃年夜饭。

而我和两个孩子守着破旧漏风的土坯房，手脚长满冻疮。

家中粮尽，我借不到炭火和食物，只能给孩子喂血，可两个孩子还是被活生生冻死在了我怀里。

老公闻讯赶回来，高高在上的指责我：

“沈秋，同为女人，大嫂将孩子培养得知书达礼，可你却连孩子都养不活！”

“我要娶你这样的媳妇有什么用！我们离婚！”

我满心愤恨，大骂他无情无义，和嫂子**。

被他拔了舌头活活勒死。

再睁眼，我回到孩子被冻死那天。

这次我带上他们，去城里找到宋津学校，要拿回本属于我的大学名额。

1

暴雪肆虐，破旧土坯房摇摇欲坠。

两个孩子缩在破棉被里，小脸青紫，哆嗦着喊冷。

我翻出宋津用过的钢笔和旧算盘，裹好后冲进风雪一家家问有没有人收，可得到的都是嫌弃。

最后是杂货店老板可怜我，出八块钱买下。

我赶忙拿着钱跑去药铺，找大夫开了退烧止咳的药，又买了点补身体的红糖。

回家生火煎药，一勺一勺地喂孩子喝下，守着他们，直到烧渐渐退了下去。

等孩子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我就用旧布把他们裹背上，朝城里走。

一次次被积雪绊倒，手脚冻得麻木，走了一天一夜终于抵达宋津任教的中学。

大嫂带着侄子宋浩天也在朝这边走来。

侄子穿着新棉袄小皮靴，脸蛋红扑扑，手里还拿着点心

而我和孩子衣衫褴褛，活像从雪地里爬出来的乞丐。

见侄子扑进宋津怀里叫爸爸，前世的恨意涌上心头，我冷笑一声，稳步上前。

宋津和大嫂看到我的瞬间，眼中闪过惊慌。

我佯装震惊质问：

“宋津，你把我们娘仨仍在乡下不闻不问，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报答大哥恩情才照顾大嫂，你的照顾就是让侄子叫你爸爸？”

宋津拧着眉解释：

“沈秋，你明知道我父母走得早，是大哥把我拉扯大，我能不管他的孩子吗？”

大嫂见状也装可怜。

“小秋，阿津就是看我们母子可怜搭把手而已，你别多想。”

宋津连忙附和道：“对就是帮忙，你别瞎想。”

我怒极反笑：“帮忙帮到让孩子叫爸爸？你们把我当傻子吗？”

我的声音越来越大，引得周围的老师和学生纷纷侧目。

宋津赶紧拉住我的手，压低声音说：

“沈秋你误会了，浩天从小缺父爱，我对他好点，他就把我当成爸爸了，这不是什么大事。”

大嫂在一旁哭了起来：

“我一个寡妇，又带孩子又读书，每天累得要死，阿津不过念着兄弟情帮我一下，你怎么就把我们想得这么不堪？”

我强忍心中酸涩，一字一顿：

“当年我考上大学，宋津却让我把名额给你，这些年你们在省城吃香喝辣，我在乡下饥寒交迫。”

“你说你辛苦，那我和孩子在村里遭的罪又算什么？”

面对我的质问，大嫂哭得愈发委屈。

“我一直敬重你是弟妹，事事都想着咱们是一家人，怎么在你眼里就成了十恶不赦，你这般污蔑我，叫我以后怎么做人啊......”

2

她的话让我想起前世。

宋津的大哥为了救落水的孩子不幸牺牲，临终前把大嫂和孩子托付给宋津。

从那以后，我们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

宋津每月都会寄钱和粮票回来，我和大嫂一起洗衣做饭照顾孩子，邻里都夸我们亲如姐妹。

我也真心实意把大嫂当家人。

直到两年前，我辛苦备考终于考上大学。

宋津拉着我的手，言辞恳切：

“小秋，你也知道大嫂孤儿寡母在村里多不容易，这个大学名额对她来说是改变命运的唯一机会。”

“把名额让给她，等她将来找到好工作也能帮衬咱们，你留下来守着家把孩子照顾好，我挣的钱都给你花。”

我一心为这个家考虑，想着都是一家人，便狠狠心答应了。

谁能想到，大嫂带着侄子去城里，住进了宋津学校分配的家属楼。

自那以后，宋津寒暑假也不回来，每个月的工资更是没了踪影。

我一个人在乡下，带着两个孩子艰难度日。

为了多打些粮食，我每天天不亮就下地忙到天黑，累得腰都直不起来。

可即便如此，遇到灾年，收成依旧不好。

村里还有些无赖，总欺负我们孤儿寡母，不是偷家里的菜，就是在背后编排闲话。

宋津每个月都会写信甜言蜜语哄我，说他在城里如何拼命工作，如何想念我们。

我实在委屈让他回来陪陪孩子，他却回信说：

“学校这边课程紧还有各种考核，最近都走不开，等我熬过这段时间就回来。”

我想去城里找他，也被他一口拒绝：

“学校正评特级教师，竞争激烈，你这时候来，领导会觉得我心思没在教学上，肯定影响评选。”

我信以为真，为了不给他添麻烦，只能歇了这个心思。

眼见粮食越来越少，我只能去山上采草药卖钱。

有一次，为了采到悬崖边一株珍贵的草药，我不小心失足滑落摔断了肋骨，在床上躺了两个月才慢慢恢复。

要不是邻居王婶好心帮衬，我和孩子早就撑不下去了。

好不容易熬到春节，家中早已粮尽，我四处借炭火和食物，可村民们都自顾不暇无人能帮我。

为活命，我只能给孩子喂血，可他们还是被活生生冻死在了我怀里。

我悲痛欲绝，守着孩子的尸体，眼泪早已流干。

宋津闻讯赶回来，咬牙切齿的说要休了我。

而大嫂就站在他身后，脸上满是得意，宋浩天在一旁开心玩耍。

我那时才知道宋津每月都把工资交给了大嫂，而在所有人眼里，他和大嫂才是夫妻。

我大骂他无情无义和嫂子**，却被他拔了舌头活活勒死。

刀刃划开舌根和绳索嵌入皮肉的痛，让我至今都心有余悸。

思绪回笼，我刚准备说话，宋津就一脸嫌弃地说：

“看看你这副样子，别在这丢人现眼了。”

说完，便拉着我去了他住的地方。

一进门，侄子宋浩天就扬起手腕，故意在我儿子面前晃了晃他那块昂贵手表：

“看，这是爸爸给我买的手表，你见过这么好看的表吗？你们乡下孩子，怕是连摸都摸不到吧！”

儿子的目光一下子被吸引住，下意识往前凑了凑，小声说：“真好看......”

宋浩天推开儿子：“别靠太近，把我的手表弄脏了，你赔得起吗？”

儿子生气也推了宋浩天一下。

他立马顺势摔倒在地上，大哭起来。

宋津见状，不分青红皂白地扇了儿子一巴掌：

“你怎么能动手打人，小小年纪不学好！”

儿子委屈又伤心，眼眶里满是泪水。

女儿哭着问宋津：“爸爸，你为什么要为了他骂哥哥？明明是他先推哥哥又自己摔倒的，你是不是真的像村里人说的那样嫌弃我们，不要我们了？”

宋津愣怔了一瞬，宋浩天哭得更大声了，他便转头质问我：

“你是怎么管教孩子的？怎么教得这般野蛮？”

然后他抱起宋浩天，对我说：“你还是带着孩子回乡下去吧，城里不适合你们。”

我强忍怒意，坚决道：

“我不会回去的，家里粮食早就吃完了，孩子之前病得那么重，我接连写信求你寄药你都不理，现在让我们回去，是想逼死我们吗？”

宋津皱眉：“我根本没收到什么信，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3

我怒极反笑：“我寄了十多封信，你竟然说没收到？”

宋津愣怔了一瞬，随即转头看向大嫂：

“大嫂，信都是你去取的，这是怎么回事？”

大嫂眼圈泛红，颤声道：

“我真没看到那些信啊，可能是收发室给搞丢了，我要是知道孩子病成那样，肯定不会不管的呀......”

宋津一脸无奈又略带指责地说：

“小秋，信没收到也不是我们的错，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你别揪着不放，非得闹得大家都不痛快。”

我只觉得荒谬：“这种糊弄傻子的理由，你觉得我会信吗？哪怕你还有一丝良心，也该去收发室问问有没有我的信！”

“孩子生死攸关的时候你不闻不问，现在一句话就想把这事揭过去？”

大嫂躲在宋津身后抹眼泪：“小秋对不起，都怪我粗心，你别生阿津的气。”‘

话落，她抱起宋浩天哭着进了房间。

宋津脸色骤变。

“沈秋，你别总针对大嫂，她每天忙得晕头转向累得不行，哪能事事都注意到，你别太过分了！”

原来在他心里，随便编个理由就能把我这些年的苦难轻轻带过。

我强压怒火，冷笑道：

“我看她是忙着鸠占鹊巢把自己当这个家的女主人了吧！”

宋津被我的话激怒，脸色阴沉。

“大嫂一个人带着孩子还要读书，有多不容易你知道吗？你怎么这么自私，就不能体谅体谅！”

我理论道：

“大哥是救人牺牲的，**给的补贴足够大嫂和孩子生活，你还把工资都给她，我和孩子被扔在乡下不管不顾，到底是谁不容易？”

宋津听着我的话，紧皱的眉头有些松动。

大嫂见状连忙委屈道：“阿津，等我找到房子就搬出去不打扰你们一家团聚。”

扔下这句话，她哭着抱着宋浩天回了房间。

宋津的神色也瞬间被恼怒替代，他指着我骂道：

“沈秋，你竟然惦记大哥拿命换来的钱，你还要不要脸了，感觉给我滚回乡下去！”

我和两个孩子被宋津赶了出来。

寒风如刀割般刮在脸上，我紧紧抱着孩子。

儿子女儿哭着跟我道歉：“妈妈对不起，都是我们不好，害你被爸爸骂。”

我将他们抱得更紧，泪水夺眶而出：“不怪你们，是妈妈没保护好你们。”

此刻，我兜里仅剩一块五毛钱。

一路打听，终于找到一家最便宜的招待所，八毛钱一晚。

看着孩子冻得青紫的脸，只能咬牙付了钱。

第二天早上，我带着他们守在了大嫂的学校门口。

果然，宋津送大嫂来上学。

我直接跪在他们面前，声泪俱下。

“大嫂，我已经把大学名额让给你了，求你不要和我抢丈夫，给我和孩子们一条活路吧......”

小说《长冬终向阳》 1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