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难逢

2

回到府里，府里的医师为他灌下了安神的药物，纪长青也因为一路上的折腾缓缓睡去，而步婉的尸首被安放在角落。

我反常的没有去纪长青的居所服侍他，而是在自己的房间里，点起烛火，写下了和离书。

少年时期的挚友昨日寄信，问我要不要与她一起游历天下。她说，我被困在京城府邸中太久了，我应该去看看更广阔的世界。原本的我迟疑不定，而今日，得知了我不过是个替身之后，我终于下定了决心。

和离书一字一句写下，我的心脏也随着墨一点一点落下而抽痛。我真切地爱了纪长青许多年，爱到愿意敛去所有锋芒为他操持后宅，爱到忽视他与我成婚后的冷淡。

直至今日，我依旧想不死心地问问纪长青，倘若他真的从头到尾都只爱我的庶姐步婉，当年又为何要跪在我面前，求我嫁他，用虚情假意毁我一生？

和离书还没写完，医师就传来消息，说纪长青醒了，请我去看一看。

我一路走到他平日休息的院子，院子里的侍从被纪长青统统赶了出去，一时间四下寂静。我走到房门前，只听见纪长青在步婉的尸体边喃喃自语。

“阿婉，入宫真的如你所想那般好吗？”

“倘若当年，我没有为了你能够入宫求娶步听月，会不会今日死在宫墙边的边不会是你。”

“都怪步听月，若不是她答应我的求娶，我要娶的人便是你了，要进宫去死的人便是她了。”

“阿婉，步听月欠你的，我一定帮你讨回来。”

“与她在一起的每一夜，我都觉得恶心至极。阿婉，你放心，她永远不会有我的孩子，早在她入府那日，我便派人给她的饮食里下了不孕的药。”

“你放心，我只爱你一个。”

房间里，纪长青对着尸体深情表白，而房间外的我，伴随着眼泪夺眶而出的，还有撕心裂肺的痛苦。

原来娶我不过是他为了满足庶姐进宫而实施的手段，原来我入府多年没有子嗣遭受白眼非议竟是他的手笔。

他歌颂自己与步婉所谓的“爱情”却将我当作踏脚石，欺骗我伤害我成全自己凄美的爱情。

听着纪长青的自白，那一贯令我欣喜的声音在此刻竟然令我作呕。

明明是春日，可今天的风吹在我的身上却令我遍体生寒。我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发抖，像是从冰湖里捞上来的溺水者。

纪长青的欺骗和伤害像是捂住我口鼻的水，令我无法呼吸，令我痛彻心扉。

我没推开房门，我想我已经没有力气去面对这样一个残忍的真相，迎着簌簌的冷风，在惨淡的月色下，我一人走回房，遣散所有的侍女，对着月亮，枯坐到天明。

第二日，小丫鬟早早来报，说纪长青在自己的院子里挖了一座坟，将步婉葬在里面。

得知他的举动，我意识到，纪府早晚会因为纪长青的行径遭大难，于是当日，我便决定将丫鬟小厮的卖身契发给他们，倘若我离开后纪府蒙难，这些无辜的人也有一条生路。

可我没想到的是，纪长青昏头到了超乎所有人的意料。

步贵妃死后，坊间有传闻是皇后杀死了她。这传闻来得莫名其妙又满是漏洞，可偏偏纪长青信以为真。他上书请求皇帝彻查皇后，一封奏折写得情真意切，生怕有人看不出他与步贵妃的私情。

我得知他的奏折后，忙去请在朝为官的兄长阻止。

“纪长青真是疯了！”兄长拧着眉，眼里写满了愤怒，“他是生怕皇帝不知道他与步婉有私情？听月，他和步婉一样都是祸害，趁早离他远些吧。”

我点点头，和他说了我的打算。闻言，兄长拍了拍我的肩，看向我的目光满眼心疼。

我本以为此事可以这样被压下去，便在府中安心等待友人三日后一同离开。那封写好的和离书被我放在梳妆台上，只等待那日离开时留下。

却没想到，被拦下奏折的纪长青竟然勾结小人诬陷我兄长，一条条莫须有的罪名砸在兄长的身上，皇帝在上朝时勃然大怒，将兄长贬出京城。

我匆匆去见兄长离京前最后一面，他面容憔悴，眉间有着化不开的忧愁。

他说，“听月，兄长要先走了，兄长帮不了你了。”

小说《明月难逢》 2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