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顾昭之苏晚照 作者:花花吃饭了吗
状态:已完结 时间:2025-06-30 13:58:41
“宰相夫人咽气前,攥着我的手说:‘晚照,替阿姐嫁去边关,算阿姐求你。
’我摸着她瘦得只剩骨头的手背,想起十二岁那年,她从人牙子手里买下我,说:‘小棠,
以后你叫晚照,取‘庭燎之光’,要活成亮堂堂的人。’顾昭之的铁匠铺在北城墙根,
他见我第一面,目光扫过我眉眼,说:‘像。
’我知道他说的是林月棠——那个死在匈奴刀下的医女,他的白月光。后来我用绣活换粮,
他打兵器护城,他说:‘月棠也会给百姓分药。’我补他破了洞的外衣,
他说:‘月棠针线活最巧。’直到匈奴破城,他被捆在敌营,我揣着月棠的旧医书冲进去。
刀砍下来时,我听见他喊:‘苏晚照!’原来他早知道我不是月棠。
原来他藏起了我掉在炉边的绣帕,帕子角落绣着‘昭之’二字,针脚歪歪扭扭,
是我熬夜学的。现在他守着我的坟,把帕子贴在胸口。雪落下来,盖了他断臂的袖管,
也盖了我墓碑上的名字——苏晚照,不是谁的替身。
”第1章替嫁的丫鬟上了轿子才知边关多凶险绣绷上的并蒂莲针脚突然歪了。
苏晚照指尖被绣针戳破,血珠渗出来,在月白色缎面上晕开个小红点。“**又把嫁衣烧了。
”小丫鬟缩着脖子推门进来,声音比冬夜的风还凉,“说是绣的鸳鸯太丑,
要赶在寅时前重绣。”苏晚照低头看案上第七件被烧残的嫁衣,炭灰还沾着金线,
像被踩碎的星子。窗外传来仆役们啃树皮的声响——宰相府的粮仓空了三个月,
连主子们都开始喝野菜粥。她把受伤的手指塞进嘴里抿了抿,重新拈起绣针。
绣绷上的并蒂莲要开得比前六件更艳,否则苏怀瑾又要摔茶盏骂人。
毕竟这是要嫁去边关的嫁衣,那位顾铁匠的兵器,如今是大雍最后一道防线。
更漏敲过三更时,正厅突然传话。苏晚照捧着新绣好的嫁衣跨进门槛,
就见苏怀瑾蜷在软榻上啃蜜饯——那蜜饯是半年前的存货,裹着白霜,
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光。“我不嫁。”苏怀瑾把蜜饯核吐在锦帕上,
“边关都要被匈奴踏平了,嫁过去是送死。”她歪头看苏晚照,“你替我去,
反正你跟我生得像。”李氏扶着紫檀木椅站起来,鬓角的银簪晃了晃。苏晚照记得八岁那年,
也是这样的银簪,挑开她脸上的血痂,把她从城外的死人堆里捡回来。“晚照,
”夫人的声音轻得像片雪,“顾铁匠要的是苏家嫡女。若他寒了心,边关的刀枪就断了。
“苏晚照盯着地上的青砖缝。缝里有只蚂蚁在爬,细得像根线。
她想起上个月夫人把最后半袋米塞给她时说的话:“吃了这碗粥,你就是苏家人。”“我去。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敲在破瓷上。第二日卯时,苏晚照在穿堂风里披上嫁衣。
金线勒得脖子生疼,这是她替苏怀瑾绣的第七件嫁衣,此刻穿在自己身上倒合了身。
送亲队伍只有两顶小轿。前院的仆役们缩在廊下看,没人掉眼泪,
连苏怀瑾的贴身丫鬟都躲在门后咬帕子笑。轿夫掀开轿帘时,
她听见街边百姓的议论:“那是去嫁断臂铁匠的,听说那地方树皮都被啃光了!”“顾铁匠?
他未婚妻早被匈奴杀了,现在要的是替身吧?“轿帘被风掀起一角,
她看见街边有个小乞儿扒着墙根,肚子鼓得像面小鼓——那是饿出来的水肿。
苏晚照摸出怀里的干粮,是昨夜夫人塞给她的半块麦饼。她把饼掰成碎块,
从轿帘缝里扔出去。“别白费心!”驿站的驿卒斜倚着柱子嗑瓜子,“边关更惨,
前儿个有个产妇饿昏了,她男人把刚出生的娃...啧。”他突然住了嘴,
因为苏晚照正盯着他,眼里像结了冰。过了雁门关,马车轮子碾过的不再是泥土,
是焦黑的碎木片。远处传来战鼓声,一下一下,敲得人心发颤。迎亲队伍在十里坡停住,
前面跑来几个边军,盔甲上沾着血,“匈奴夜袭青岗寨!城门关了,你们今晚进不去!
“随行的小厮吓得腿软,抱着箱子直哭:“这可怎么办?夫人说要是误了吉时——““别怕。
”苏晚照摸出帕子给他擦脸,帕子上绣着并蒂莲,是她昨夜赶工的最后一针。
风卷着硝烟味灌进领口,她想起小时候在死人堆里,也是这样的气味,混着血和火。
直到月上中天,城门才开了道缝。守城的士兵举着火把照她的脸,“是苏家嫡女?
”不等她答,又冷笑,“顾铁匠要的是林姑娘,你们苏家倒会找替身。
”铁匠铺在城西最破的巷子里。门楣上的红绸褪了色,结着蛛网。苏晚照踩着积雪走近,
门“吱呀”一声开了。月光下站着个独臂男人。他左边袖子空荡荡的,用布带系在腰间。
右手里提着柄铁锤,锤头还沾着铁屑,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你来了。
”他声音像敲在生铁上,目光扫过她的嫁衣,又迅速移开,像被烫了手。苏晚照抬头看他。
他眉骨很高,眼睛里有团火,又像结了层冰。
这不该是新郎看新娘的眼神——她突然想起百姓的议论,“替身”两个字在耳边炸响。
男人转身往屋里走,独臂在身侧甩动。“明早来祠堂。”他背对着她,声音更冷了些,
“拜完堂,你就是顾家的人。”门“砰”地关上。苏晚照站在雪地里,
嫁衣上的金线被风吹得发亮。远处又传来战鼓声,比傍晚时更近了些。她摸了摸怀里的绣帕,
帕角还留着今早分干粮时沾的面粉,细细的,像场下不大的雪。祠堂的方向有盏灯亮了。
她望着那点光,突然想起夫人临终前说的话:“晚照,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可此刻她盯着铁匠铺紧闭的门,突然有些怕——怕这活着,比死更难。
第2章断臂铁匠不问名姓只看脸红烛烧到一半。祠堂门帘被风掀起条缝,
苏晚照攥着红绸的手沁出冷汗。顾昭之背对着她,独臂垂在身侧,左腕缠着块褪色的蓝布,
露出半截铁环——那是他自己打的假肢,嵌进断臂处,磨得发亮。“一拜天地。
”老媒婆扯着嗓子喊。顾昭之没动。苏晚照弯腰时,看见他脚边落着片碎瓷,
上面沾着暗红痕迹,像血。“二拜高堂。”顾昭之突然转身。
苏晚照撞进他冰碴子似的眼神里。他盯着她的脸,喉结动了动,又别开目光:“没有高堂。
”老媒婆擦了擦额头:“那...夫妻对拜?”顾昭之已经往外走。他的铁环撞在门框上,
“当啷”一声。“以后住西屋,各过各的。”他头也不回,声音像淬了霜。
苏晚照攥着的红绸“啪”地掉在地上。她蹲下去捡,
看见红绸下压着张泛黄的画像——画里的姑娘穿着医女短衫,眉眼和她分毫不差,
右下角题着“月棠”二字。“别看了。”小桃不知什么时候凑过来,拽她往院外走,
“他那未婚妻林月棠,三年前匈奴破青岗寨时没的。”她压低声音,“我当时在医馆当学徒,
亲眼见林姑娘背着药箱往城墙跑,炮弹落下来时...她怀里还护着个受伤的小兵。
”苏晚照摸了摸自己的脸。小桃的手在发抖:“你和她,连眼角那颗痣的位置都一样。
”午后的铁匠铺飘着铁水味。苏晚照端着茶站在后院,看见顾昭之蹲在炭炉旁。
他左手握着块破布,正擦一把断剑——剑身裂成两半,剑柄上“棠”字却被磨得发亮。
“茶凉了。”苏晚照把茶碗放在石桌上。顾昭之没抬头。他用铁环勾住断剑,
断剑突然发出嗡鸣,像有人在哭。“你不用说话。”他声音哑得厉害,“我只要你在这里。
”苏晚照的指甲掐进掌心。她想起昨夜祠堂那幅画像,想起守城士兵说的“替身”,
突然觉得喉咙发紧:“我叫苏晚照。”顾昭之的手顿了顿。他把断剑塞进炭炉,
火星子“噼啪”溅在他脸上,烧出小红点。“知道了。”他说。傍晚的街市像片坟场。
苏晚照攥着绣帕路过米摊,老板娘正用秤杆敲着空米缸:“没粮了,
昨日最后半袋被士兵抢了。”街角有个小娃啃着树皮,嘴角渗血。
苏晚照摸出怀里的绣帕——帕子上的蝴蝶还没绣完,翅膀上的金线在夕阳下晃眼。
她走到老板娘跟前:“这帕子换半袋糙米,成吗?”老板娘盯着蝴蝶,
眼睛突然亮了:“这针脚...比京城绣娘还细!”她翻出半袋糙米塞给苏晚照,
“我家闺女要出阁,能给绣对鸳鸯枕套吗?用两升小米换!“消息像长了翅膀。
等苏晚照回到铁匠铺时,身后跟着七八个百姓,手里攥着野菜、破布、半块盐巴。“姑娘,
能给我娘绣个寿桃吗?她快咽气了...“”我有块旧绸缎,能绣朵牡丹吗?
“苏晚照蹲在门槛上绣花。她的手指翻飞,绣绷上的并蒂莲慢慢开了,围观的人发出轻呼。
有个老妇人抹着泪:“林姑娘活着时,也总给我们缝补衣裳...你们真像。
”顾昭之站在铁匠铺里。他握着铁锤的手在抖,铁砧上的剑胚被砸出个坑。
窗纸透进苏晚照的影子,她低头绣花的模样,
和林月棠给伤兵包扎时一模一样——那时林月棠也是这样,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影子,
轻声说:“疼就咬我手。”他摸了摸断臂上的铁环。那是林月棠死前给他打的,
说:“没了右臂,就用铁的,更硬。”可现在,他突然觉得这铁环硌得慌,
像有团火在骨头里烧。“你不是她。”他对着空气说。深夜的小桃家飘着粥香。
小桃往苏晚照碗里添了勺野菜粥:“你绣的帕子传到军营了!张将军说要请你绣战旗,
用最好的红绸!“苏晚照舀粥的手顿了顿:“我就是想...让大家别饿着。
”她望着窗外的雪,想起宰相府的暖阁,想起夫人临终前塞给她的玉佩,
“等开春...或许能回京城?”小桃没接话。她盯着苏晚照绣了一半的鸳鸯,
突然说:“林姑娘也说过要等开春。她说等打完仗,要和顾铁匠去江南,开间医馆,
种满海棠。“雪越下越大。苏晚照摸出怀里的绣帕,帕角沾着白天换粮时蹭的米屑。
街尾传来老人咳嗽声,混着孩童啃饼的脆响。她数着剩下的绣线,突然觉得这风雪里,
好像有了点活气。铁匠铺的方向亮起盏灯。顾昭之站在门口,独臂提着盏灯笼,
光照在雪地上,像团不肯灭的火。第3章绣娘换粮惹祸端,
铁匠护她一人扛数日后的街市飘着雪渣子。苏晚照蹲在青石板上,膝头搭着蓝布,
上面摆着绣好的并蒂莲帕子、鸳鸯肚兜。“姑娘!”卖烧饼的王婶挤过来,
“我家小子刚得个战功牌,换双绣花鞋成不?”她掏出块铜牌,边沿还沾着血。
围观的人哄起来。穿皮袄的猎户举着野兔,戴斗笠的老妇攥着半块腊肉,
连守城的小兵都摸出腰间的银锁:“我娘说这是定亲物,换个平安符成不?
”苏晚照低头穿针,绣绷上的红梅正抽枝。她指尖冻得发红,
可每一针都稳当:“王婶的鞋要绣缠枝莲,您家小子走夜路,脚暖了心才稳。
”人群里突然挤进来个穿灰布衫的妇人,手里攥着团皱巴巴的帕子。“都别抢!
”她尖着嗓子喊,“你们知道她绣的是啥?我瞅见了——帕子角上有弯月亮,
跟匈奴军旗上的记号一模一样!“街市霎时静了。王婶的烧饼“啪嗒”掉在雪地里。
猎户的野兔蹬着腿窜进人群,老妇的腊肉“当啷”砸在青石板上。苏晚照抬头。
那妇人她认得,是前日来换绣品被拒的——她要绣的“百子图”用的是粗布,
苏晚照说针脚吃不住,得加把盐巴,妇人骂骂咧咧走了。“私通敌国!
”妇人拽住旁边小兵的袖子,“她给匈奴传暗号!”小兵的银锁“哐当”落地。
几个守城兵挤过来,长枪尖挑开苏晚照的蓝布,绣品扑簌簌落了一地——并蒂莲沾了泥,
鸳鸯被踩出鞋印。“跟我们走。”带头的副将踢开块绣着寿桃的帕子,
铁手套扣住苏晚照手腕。“等等!”王婶扑过来拽副将,“晚照姑娘给我娘绣过寿衣,
给张将军绣过战旗,她要是奸细——”“再闹连你一起抓!”副将甩开张婶,
苏晚照被扯得踉跄,腕骨撞在枪杆上,疼得倒抽冷气。人群里有人扔来半块烧饼,
砸在副将后背上。“放了晚照!”老猎户吼,“你们吃她绣的帕子换的粮时,咋不说奸细?
”兵丁们抽出刀。寒光里,苏晚照看见街角的铁匠铺木门“吱呀”洞开。顾昭之站在门槛上,
独臂提着铁锤,断臂处的铁环闪着冷光。他一步一步走过来。雪在脚下发出细碎的响。
兵丁们下意识后退,刀刃碰出脆响。“她是我妻子。”顾昭之站在苏晚照跟前,
独臂横在她身前。铁锤垂在身侧,铁砧上练出的老茧蹭过她手背,带着铁匠铺特有的焦糊味。
副将嗤笑:“顾铁匠,你不过是个打铁的——”话音未落。顾昭之左手抡起铁锤。
“轰”的一声,石阶上的青石板裂成两半,碎石子崩得兵丁们抱头鼠窜。“她是我妻子。
”他重复,声音像打铁时的火星,“要带她走,先踩着我的骨头。”副将的脸白了。
他扫了眼围观的百姓——王婶攥着半块砖,老猎户握着猎刀,
连小兵都把银锁捡起来揣进怀里。“先...先带回去审!”他踢了脚地上的绣品,
“搜铁匠铺!”衙役们涌进铁匠铺。顾昭之转身,独臂护着苏晚照的头,任他们翻箱倒柜。
最后什么都没搜着,只翻出半袋糙米——那是苏晚照用绣帕换的,分给隔壁瞎眼阿婆了半升。
公堂的砖地渗着寒气。苏晚照被按在条凳上,手腕上的红印子肿得老高。副将拍着惊堂木,
案上摆着她的绣品:带弯月的帕子,缠枝莲的鞋,红梅的平安符。“说!”副将抽出腰刀,
刀尖挑起帕子,“这月亮是啥暗号?”苏晚照抬头。公堂的窗户漏进点光,照在帕子上。
那弯月是她前日给李二婶绣的——李二婶的儿子在营里,说匈奴营火像月亮,她绣个月亮,
是让儿子看月亮就想起娘。“这是...盼归。”她轻声说,“李二婶的儿子去年秋走的,
她说月亮圆了,人该回了。”副将的刀顿住。她解开衣襟。怀里掉出个布包,
层层打开是幅绣品:雪山下的城池,城墙上站着穿铠甲的兵,城下有老人喂鸡,孩童追狗,
妇女在井边洗衣。“这是我绣的。”她指尖抚过绣品,“百姓要活,战士要家。
我绣的不是暗号,是他们心里的盼头。“公堂静得能听见雪落瓦檐的响。副将盯着那幅绣品,
突然伸手摸了摸眼角——他腰间的玉佩绳穗,正是苏晚照前日给他绣的,说是“保平安”。
“退堂。”他咳嗽一声,把刀插回鞘里,“顾铁匠来领人。”深夜的铁匠铺飘着药味。
顾昭之蹲在火盆前,捏着苏晚照的手腕。他左手拿棉签,蘸了药酒轻轻擦她腕上的红印,
像在打磨最精细的剑穗。“疼吗?”他问。苏晚照摇头。火盆里的炭块“噼啪”炸开,
火星子窜起来,映得他的脸忽明忽暗。她这才发现,他眼尾有道浅疤,
从眉骨一直爬到鬓角——是以前打仗留下的。“以后别太出风头。”他突然说,
声音像打铁时的闷响,“他们容不得太显眼的人。”苏晚照笑了。她抽回手,
从怀里摸出块绣了半幅的帕子——是对并蒂莲,其中一朵才绣了花瓣。“可我不绣,
王婶的儿子没鞋穿,李二婶的月亮没处放,阿婆的寿桃...”她顿了顿,
“他们就真没盼头了。”顾昭之沉默。他望着火盆里的炭,
想起前日在窗口看见的苏晚照——她蹲在门槛上绣花,雪落在发间,
像林月棠当年给伤兵包扎时那样。可现在他才明白,林月棠的影子是淡的,
眼前人指尖的温度,才真真切切烙在他骨头里。“那我来护你。”他说。声音轻得像雪落。
匈奴营地的篝火映红了天。耶律弘坐在狼皮毯上,手里转着柄铁剑——是顾昭之打的,
剑刃上还沾着他兄长的血。“那铁匠护着个绣娘。”谋士凑过来,“若擒了那绣娘,他必乱。
”耶律弘捏碎块羊骨。“不。”他盯着边关方向,眼里燃着狼一样的光,“要让他尝尝,
护不住的滋味。”深夜的铁匠铺后院。顾昭之抡着铁锤,火星子溅在雪地上,像散落的星子。
他正给苏晚照打个铜手炉——她总说手冷。“叮”的一声。铁锤顿在半空。他侧耳。
院外的雪地里,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不是人,是马蹄。第4章断臂铁匠夜遇刺,
绣娘血染白绢帕后院的狗突然狂吠起来时,顾昭之的铁锤正悬在铜手炉上方。
火星子溅在雪地上,像撒了把碎星子。他侧耳,马蹄声裹着雪粒撞进耳朵——不是守军的马,
铁蹄声太躁,像饿狼啃骨头。“叮”的一声,铁锤砸在砧子上。他转身时,
院门“轰”地被踹开,三道黑影裹着雪风扑进来。最前面的刀光直取咽喉,
顾昭之左手抡起铁锤格挡,刀背擦过肩窝,血珠子立刻洇湿了粗布衣裳。“顾昭之!
”里屋传来苏晚照的惊呼。他咬牙扫开第二柄刀,
余光瞥见窗纸被戳破个洞——苏晚照正从缝隙里往外看,发辫散了半缕,
手里攥着剪线头的小剪刀。“别出来!”他吼了半句,第三把刀已经捅向腰腹。
铁锤砸偏刀刃,震得断臂根骨生疼。苏晚照的手在抖。她看见顾昭之左肩的血正往下滴,
像红梅落在雪地上。窗台下的针线筐里,
前日绣坏的绣花针还躺着——针尾的红丝线是她亲手系的。她抓起针包,猛地推开窗跳出去。
风灌进衣领,冷得她打了个寒颤。最近的刺客背对着她,手腕露在皮手套外。
苏晚照咬着牙掷出针,细尖“噗”地扎进对方寸关穴,那人痛叫着甩刀,
刀刃“当啷”掉在雪地里。“谁派的?”她扑到顾昭之身边,剪刀尖对着最近的刺客。
顾昭之抹了把脸上的血,声音像淬了冰:“赵五郎的手下。”话音未落,
头顶传来瓦片碎裂声。苏晚照抬头,只见道寒光劈下来——是从屋顶跃下的刺客,
剑尖正对着她心口。“小心!”顾昭之左手拽她后腰往旁一推,自己却被刀锋划开了右肋。
苏晚照撞在砧子上,铜手炉“哐当”滚到脚边,还带着他刚打的余温。“咳!
”一声闷咳从柴垛后传来。小桃从阴影里冲出来,扬手撒出把深褐色药粉。刺客吸进鼻子,
立刻捂住喉咙踉跄,刀“啪”地掉在地上。小桃揪住苏晚照的手腕就跑,
雪地里拖出两道深脚印:“往巷口跑!我在医馆备了马车!“顾昭之抄起脚边的断剑。
独臂使剑不顺手,他就用剑柄砸向刺客面门。第一个刺客捂着脸栽倒,第二个举刀劈来,
他矮身躲过,断剑扎进对方大腿。最后那个想跑,被他抡起铁锤砸中后颈,当场瘫在雪地里。
血混着雪水漫过靴底。顾昭之扯下衣襟胡乱裹住伤口,
弯腰翻刺客的腰带——果然系着赵五郎的私印,红漆都没蹭干净。里屋的灯亮了。
苏晚照从巷口跑回来,小桃跟在后面喘气。她手里攥着药箱,发梢沾着雪,见他站在血泊里,
眼眶立刻红了:“你不要命了?”“死的是他们。”顾昭之扯了扯嘴角,却疼得倒抽冷气。
小桃翻出金疮药:“先处理伤口。”她看了眼满地尸体,“赵五郎这是疯了?
前日还说要请晚照给夫人绣寿帕,今日就下死手。“苏晚照往顾昭之肩上敷药,
手指碰到血痂时他抖了抖。她喉咙发紧:“他早看我不顺眼。
上月王婶说我绣的鞋比他从城里捎的还结实,他就摔了茶碗。“顾昭之盯着她发顶。
她鬓角沾着药粉,睫毛上还挂着雪,
像极了那年林月棠给他包扎时的模样——可林月棠的手没这么暖,林月棠的眼睛里,
没有这样的慌。“你本不该卷进来。”他哑着嗓子说。苏晚照的手顿住。
她想起昨夜他说“我来护你”,想起铜手炉上未完工的并蒂莲,
突然把脸埋进他颈窝:“我已是你妻。”顾昭之的断臂轻轻环住她。雪还在下,
落在他未愈的伤口上,疼得他皱眉,却舍不得松手。匈奴营地的篝火噼啪炸响。
耶律弘捏碎最后块羊骨,狼皮毯上沾着血渍:“顾昭之命硬?”他抽出腰间铁剑,
剑刃映出谋士发白的脸,“那就让他看着边关城破,看着他的绣娘死在他面前。
”“左贤王...”“明日寅时攻城。”耶律弘用剑尖挑起谋士的下巴,“告诉先头部队,
见着穿青布衫的绣娘,留口气。”雪下了整夜。苏晚照醒来时,锦被里还留着顾昭之的温度。
窗纸上泛着鱼肚白,炭盆里的灰早凉透了。她摸向枕边,铜手炉还在,
并蒂莲的花瓣被他连夜补上了——针脚粗得像麻绳,却歪歪扭扭绣着“晚照”两个字。
外屋传来脚步声。她掀开帘子,只看见半开的院门,雪地上两行脚印往城门口去了。
檐角的冰棱“啪”地掉下来。苏晚照攥紧铜手炉,
突然听见远处传来号角声——是守军的警号,比往日都急。第5章绣帕传情难开口,
铁匠熔炉铸新刃苏晚照掀被子时,锦被里的温度跟着散了。她摸向枕头,铜手炉还在,
炉身沾着星星点点的锈,是顾昭之昨夜补绣时蹭的铁屑。案头压着半块冷馍,
下面垫着方绣帕。帕子是月白色的,
边角绣着并蒂莲——和她前两日落在炉边的绣样一模一样。中间用茜色丝线绣了个“棠”字,
针脚歪歪扭扭,却带着她惯用的回针锁边。她指尖发颤。这帕子分明是顾昭之绣的,
他左手拿针不利索,每个“棠”字的竖钩都多绕了半圈,像极了她教他补手炉时,
他红着耳尖说“再教一遍”的模样。窗外雪光刺得人睁不开眼。她突然想起前日替王婶绣鞋,
顾昭之蹲在炉边看她穿针,说:“月棠也爱绣并蒂莲。”那时她捏着绣绷的手顿了顿,
他却没再说话,只往炉里添了块炭。现在帕子上的“棠”字还泛着湿意,
是他天没亮时就起来绣的。苏晚照把帕子贴在脸上,眼泪洇开丝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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