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信沉暮色》小说章节列表免费阅读 宋径云迟非晚迟逢春小说全文
编辑:庄子墨更新时间:2025-06-12 16:34:26

春信沉暮色
《春信沉暮色》这本书雾岛鲸颂写的非常好,宋径云迟非晚迟逢春等每个人物故事都交代得非常清楚,内容也很精彩,非常值得看阅。《春信沉暮色》简介:迟非晚为攻略反派宋径云穿越,却目睹他温柔对待白月光。系统宣告失败后,她心灰意冷嫁给病弱太
作者:雾岛鲸颂 状态:已完结
类型:言情
《春信沉暮色》 春信沉暮色精选章节 免费试读
第一章凛冽寒风卷过洛阳城。医馆内,红墙黛瓦也挡不住侵入骨髓的冷意。
檐下铜铃被风拉扯着,发出短促刺耳的“叮当”声。“夫人的肺痨是陈年痼疾,
能撑到如今已是万幸。”“别说怀孕,就是今年冬天,也难熬过去。
”洛阳城最有名的大夫收回搭在腕上的手,面色沉重地叹息。迟非晚单薄的身子猛地一颤,
脸色瞬间褪尽血色。下一刻,脑海深处,冰冷无情的机械音骤响,
穿透她的意识:【第99次攻略失败,宿主七天后将被彻底抹杀。】迟非晚眼睫剧烈颤动,
眼眶涩得发红:“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除非宋径云在二选一中选择你。
】眼前自动展开一个虚幻的光屏,上面跳动着刺眼的数字:选择桑晚榆的概率为99.9%,
而她迟非晚,仅有0.1%。她本不该属于这个世界。五年前,
现实世界的她因渐冻症发作成了植物人。病床之上日夜混沌祈祷,误被系统捕捉,
投入这个攻略反派的书中世界。系统告诉她,只要攻克这个世界最大的反派宋径云,
就能实现她一个愿望。她耗尽心力,重复攻略了九十九次,才终于嫁给了宋径云为妾。
可每一次,攻略进度都卡在99%,停滞不前。这一次,又失败了,只差那该死的1%。
迟非晚攥紧手中几包救不了命的药草,正要迈出医馆门槛,
抬眼便撞见那辆让她心跳骤停的马车。朝廷鹰爪,天子利刃。她的“径云哥哥”,
锦衣卫指挥使宋径云。她慌忙后退,将自己藏身于巨大的屏风之后,屏息窥视。
宋径云率领一众属官,飞鱼服绣春刀在冷光下闪烁,勒马停在了医馆门前。馆内瞬间死寂,
随即是兵荒马乱的“噗通”跪地声、衣料摩擦的“窸窣”声,仿佛凶神降临。
厚重的靴底踏在木地板上,每一步都带着碾碎骨头的压迫感。迟非晚蜷缩在屏风后,
心跳如擂鼓。他来医馆……是知道她病了吗?纵使他平素冷淡如冰,
终归……还是有那么一丝在意?
一丝微弱的暖意刚要从心底浮起——她便看到宋径云矫健地下马,回身朝着车厢伸出手。
那张她熟悉的、一贯冷硬如铁的面孔,此刻竟冰雪消融,眼底漾着罕见的、黏稠的温情。
他小心翼翼地揽着一个女子的腰肢,将人扶下车,如同护着稀世珍宝。
迟非晚的呼吸瞬间凝固,瞳孔骤缩。原来……宋径云也有这般温柔如水的时候?
手中药包滚烫得像烙铁,烫得她指尖发抖。巨大的寒意沿着脊椎窜上,
冻得她四肢百骸都僵硬麻木。她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踉跄着转身,仓皇逃离,
从医馆的后门跌撞而出。初冬的洛阳,漫天飞雪砸下。冰冷的雪花沾在她鼻尖,
又化作刺骨的雪水滑落。待她失魂落魄回到那座富丽牢笼般的宋府时,
单薄的衣衫早已被雪水和冷汗浸透。她没有如往常那般立在门口等候,
只木然地坐在卧房窗前的软榻上,望着窗外纷扬大雪,天地间只剩下一片死寂的苍凉。
直坐到子夜时分,熟悉的、带着霜雪寒气的身影才踏入房门。宋径云扫过榻上枯坐的人影,
并未如想象中迎来殷勤侍奉,剑眉不耐地拧起。“死了么?”他语气冰冷,
径直解下腰间沉重的绣春刀和毛领披风,随手丢在地上,“滚过来伺候。
”迟非晚撑着虚弱到发颤的身子,艰难走近,弯下腰为他拾起冰冷的披风,拍去沾染的雪尘。
五年了,她无数次自欺欺人。纵使宋径云对她百般冷落,
纵使攻略进度永远差那一点不肯圆满,但他身边始终只有她一个女人。没有成群妾室,
没有环肥燕瘦。可今日医馆那一幕,彻底碾碎了她的幻梦。她这朵“家花”的寡淡,
终究抵不过“野花”的明艳动人。“今日……去何处查案了?”她将披风搭在臂弯,
指尖几乎掐进布料里,忍不住涩声开口。宋径云眸光倏地转冷,
锐利如刀锋扫过她苍白的脸:“一个内宅妇人,也配过问我的事?”迟非晚眸底痛色翻涌,
强行咽下喉间腥咸的苦涩。算了,将死之人,何必再争无谓口舌?
“径云……”她声音带着最后的希冀,“今日是你生辰,
我去……给你做碗饺饵……”宋径云动作一顿,眼底的嫌厌毫不掩饰:“不必。”饺子?
如同眼前这个女人一般,苍白无味,令人倒胃。迟非晚紧咬着下唇,齿间尝到淡淡的铁锈味。
过往五年,每逢他生辰,总要吃上一碗她亲手包的饺饵。如今,
连这点残存的联系也被斩断了么?她咽下翻涌的气血:“径云,
就吃一碗……”像是抓住最后稻草的溺水者。“我说了,不必。
”宋径云冰冷的声音斩钉截铁,不给她丝毫余地,“同样的话,别逼我说第三遍。
”迟非晚的心彻底沉入冰窟,浑身血液都冻得发疼,面上最后一点强撑的血色也褪尽。
然而宋径云接下来的话,如同冰冷的巨锤,裹挟着罡风,
将她那颗早已伤痕累累的心脏彻底砸得粉碎:“过几日,我将迎娶平阳郡主桑晚榆为妻。
”第二章宽大袖袍下,迟非晚冰冷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单薄的身子抑制不住地颤抖。
“我不同意……”她声音破碎,“你说过……此生只娶我一人!
”宋径云深如寒潭的眸子里一丝波动也无,旋即被更加冰冷的平静覆盖。
“我不是在同你商量。”他居高临下俯视着她,如同看一件无足轻重的摆件,
“睁眼看看这帝都上下,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守着你五年,你还不知足?简直贪得无厌!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迟非晚心上!她仰着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求着那双冰封万里的眼睛:“径云……再给我……七日……就七日……”这是她最后的时间,
是她能等到那个“0.1%”奇迹出现吗?还是仅仅为了死得近一点?“等不及了。
”宋径云斩断她最后念想,语气不带丝毫波澜,“晚榆已有身孕。”话音落,他已拂袖转身,
衣角带起刺骨的冷风,毫不留恋地大步离去。迟非晚凄凉地扯了扯嘴角,
最终只牵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终究是人变了,连哄骗她的耐心都已耗尽。
“径云……若你知道我快要死了……可会……为我心疼一刻?”她低低呢喃,如同梦呓。
屋外,大雪如倾覆的棉絮,将这座雕梁画栋的四合院彻底笼罩,压得死气沉沉。
这牢笼般的院落,困死她一生,冰冷入骨。她强撑着走到院角那棵愈发枯槁的榆树下,
挖开冻硬的泥土,将药包里那几味只能吊命的苦药,一包一包地埋了进去。
仿佛在亲手埋葬自己这**控、被厌弃、爱而不得的一生。“人生莫作妇人身,
百年苦乐由他人……”她望着枯枝,低吟着,眸中最后一点光,彻底熄灭了。……翌日,
震天的喧哗刺破锦华苑的死寂。府门处,十里红绸铺满长街,喜庆的礼炮连绵炸响。
涌动的人群喧嚷着、艳羡着,争相目睹权倾朝野的锦衣卫指挥使迎娶尊贵的平阳郡主。
那刺耳的喜庆,隔着重重庭院,依旧如刀子般捅进迟非晚的耳中,在心房深处寸寸凌迟。
她病弱地半倚在云锦软榻上,面如金纸。只因宋径云一句“病恹恹的,晦气!”,
便如同废品般被囚禁于这方寸之地。府外的繁华喧嚣,院落的披红挂彩,
都成了对她无情的嘲讽。迟非晚眼中涩意翻涌,心口像压着巨石,刚欲掏帕,却猛地咳起来,
撕心裂肺。“噗——”一大口污浊腥咸的黑血喷溅在冰冷的地面,
惊得一旁的暗卫顾砚瞬间红了眼眶。“**!”他急步上前,
焦灼地拍抚她瘦骨嶙峋、如纸片般轻颤的脊背,“您这又是何苦?
若告知大人您……您时日无多,他念在过往,也当待您……宽厚一二。”迟非晚喘息着摇头,
费力地用手帕捂住嘴,擦拭着嘴角不断渗出的血迹。好半晌,她才缓过气,
将那方染着黑血的帕子仔细叠好,投入榻旁的火盆,看着它燃起一点诡异的蓝焰。
“我去找大人!”顾砚豁然起身,眼中尽是焦灼与不忍。
迟非晚枯瘦的手指猛地抓住顾砚的衣角,那手冰凉得没有丝毫活气。顾砚身形顿时僵住。
怔怔地望着顾砚的背影片刻,
迟非晚混乱地想:快要死了……只是占用他一点点时间……算不上贪心吧?最终,
她缓缓松开了手,任由顾砚冲出了锦华苑。烛影昏黄,桌上的红烛已烧下半截。不多时,
顾砚神色仓惶地跑回,独身一人。迟非晚嘴角艰难地扯动,带着认命的惨淡:“他不会来了,
对吧?”话音未落,杂乱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
那只骨节分明、曾牵她手也执掌生杀大权的手,“吱呀”一声推开房门。
宋径云在仆妇簇拥下踏入锦华苑,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你苑中的好奴才,
”他目光如同冷刃刮过迟非晚苍白如纸的脸,“在我书房外头磕破了头,说你要死了,
非要我来看一眼。”他冷嗤一声,上下打量着她:“现在看来,精神得很嘛。
”迟非晚浑身一僵,嘴唇翕动,被那冰冷的审视堵得说不出话来。这时,
一道娇柔的身影自宋径云宽厚的背后转出,端着茶杯,声音温婉动听,
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姐姐,”桑晚榆笑靥如花,眉眼间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
“晚榆敬你一杯新妇茶。”第三章迟非晚失神地望着宋径云那张俊美却冰寒刺骨的脸,
迟迟没有伸手去接那杯灼烫的茶。新人敬茶……好个“新人”。
那她这个“旧人”又算什么呢?成婚三年,终究敌不过新人的一句笑语。
她可悲地成了“只闻新人笑,哪闻旧人哭”的活注释。桑晚榆眼中闪过一丝不耐,
端着茶盏的手纹丝不动。宋径云面色陡沉,语气如同寒冰坠地:“聋了?
还不快接下你主母的茶!”迟非晚指尖颤抖,挣扎着想起身,可高烧未退的身体虚软如棉。
她伸出的手,瘦得像枯枝,控制不住地剧烈抖动。她的手刚触碰到杯壁——“啊呀!
”桑晚榆忽地发出一声惊惶娇呼,手中茶杯毫无征兆地向她自己胸前倾翻!
滚烫的茶水立时泼了她满怀!“好烫!径云哥哥!”桑晚榆惊慌失措地扑进宋径云怀中,
泪水瞬间盈满眼眶。宋径云下意识搂紧怀中娇躯,再抬眼看向迟非晚时,
目光已燃起暴怒的火焰。迟非晚攥紧了掌心,
急欲辩解:“不是我……”桑晚榆依偎在宋径云胸前,梨花带雨,
……你若心中记恨径云哥哥娶我进门……说便是了……何苦……何苦用如此歹毒手段烫伤我?
”宋径云冰冷的视线如毒蛇般绞上迟非晚,带着赤/裸裸的警告与审判。“心思歹毒,
下手阴狠。”他字字如冰珠砸落,“滚去祠堂,罚跪抄写《女戒》百遍!少一遍,唯你是问!
”迟非晚怔怔地望着他,眼中最后一点微光也被这彻骨的冰冷冻结成荒芜的死地。她知道,
在他心里,桑晚榆的位置远非她能撼动。“是。”她垂下眼睑,声音低微如同尘埃,
没有任何辩解的力气,甚至不看他揽着桑晚榆转身离去的背影,木然地下榻,
朝那供奉着冰冷牌位的祠堂挪去。祠堂阴寒刺骨,门窗老旧,
冷风裹挟着雪粒子直往骨头缝里钻。迟非晚跪在冰冷刺骨的蒲团上,僵硬的手指握着笔,
一笔一划抄写着那禁锢女子一生的文字。寒气像无数细针,穿透单薄的衣衫,刺入肌肤,
深入骨髓。手脚早已失去知觉,麻木得像不属于自己。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
砸在墨迹未干的纸页上,晕开一片片绝望的水痕。……翌日,当迟非晚扶着冰冷墙壁,
踉跄地寻到喧闹的正堂时,映入眼帘的已是血肉模糊的景象。“住手!
”她看到顾砚被两名壮实的仆役按在长凳上,后背衣袍碎裂,鲜血淋漓,
一道道鞭痕深可见骨。又一鞭破空而至,狠狠抽在顾砚背上,皮开肉绽的声音令人牙酸。
迟非晚肝胆俱裂,嘶声尖叫。高坐主位、依偎在宋径云身侧的桑晚榆柳眉倒竖,
脸上布满寒霜与憎恶:“姐姐来得正好!你这苑里的贱奴胆大包天,
竟敢光天化日意图非礼于我!”“只鞭笞他五十,已是看在姐姐的面子上格外开恩!
”迟非晚浑身剧震,下意识望向一旁的宋径云,像是落水者寻求最后的浮木。
他那张熟悉的俊脸上只有一片事不关己的漠然。“大人!”迟非晚扑跪在地,
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顾砚……顾砚绝不会做出这等事!定是冤枉!
求大人明察……”话音未落,桑晚榆猛地站起,脸颊因愤怒涨得通红,朱唇紧咬,
厉声打断:“冤枉?姐姐意思是我诬陷他不成?定是他见姐姐失了宠,心怀怨恨,
才想毁我清白,好助姐姐重新得宠罢了!”被鞭子抽得气息奄奄的顾砚猛地抬头,
用尽最后力气嘶喊出声:“血口喷人!
未说过你半句不是……你如此构陷于我……定是因为五年前那件事我……”桑晚榆脸色骤变,
眼底飞快掠过一丝慌乱,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得刺耳:“住口!信口雌黄!
我怎会与你这种**奴才有过往!”话音未落,她竟一步抢下仆役手中的马鞭,
劈头盖脸朝着顾砚的头脸脖颈狠狠抽去,又快又狠,毫无章法,显然是要灭口!“顾砚!
”迟非晚心脏骤然缩紧,几乎想也不想,用尽全身力气扑向顾砚所在的长凳,张开双臂,
死死将血肉模糊的人护在身下!“啪——!”一道带着血气的刺耳鞭响在她耳边炸开!
剧烈的疼痛如同活生生撕裂了她后背的皮肉。迟非晚眼前一黑,喉头腥甜翻涌,
“哇”地吐出一大口浓黑腥臭的血块!滚烫的血液喷溅在地上,如同泼开的墨水。
背脊上**辣的剧痛钻心,冷汗瞬间湿透单衣,嘴角鲜血不断淌下。宋径云瞳孔骤然收缩,
心口没来由地一紧,几乎要冲口而出的呵斥却被强行压下,只余下冰冷的两个字:“够了。
”桑晚榆收鞭而立,瞥见宋径云眉间一闪而过的那丝烦躁,嫉恨更甚,
指着地上的两人尖声道:“径云你看她这般拼命护着这贱奴!
私底下怕不知有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否则怎会不惜用命去护一个下等人!”听闻此言,
宋径云眼底压抑的莫名情绪瞬间被暴戾的怒火吞噬殆尽!
那双看向迟非晚的眼中只剩下了滔天的阴鸷与屈辱的占有欲。他不再看迟非晚惨白的脸,
薄唇冰冷地吐出判决:“胆大包天,亵渎主母,还不知与这贱奴有何苟且!抽筋断骨后,
扔去乱葬岗喂狗!”迟非晚最后一丝强撑的勇气瞬间崩塌!泪水汹涌而出,身体剧烈颤抖,
喉咙里发出濒死小兽般的呜咽。
人……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求您饶了顾砚……别扔他去乱葬岗……”她放弃了所有尊严,
手脚并用地爬到宋径云冰冷如铁的皮靴边,用额头重重磕在坚硬冰冷的地砖上,苦苦哀求。
宋径云只是厌恶地蹙紧了眉头,嫌恶地将脚下的阻碍踢开,如同拂去灰尘般随意挥手。
两个孔武有力的家丁立刻上前,粗暴地将迟非晚从宋径云脚边拖开,死死按住。
“顾砚……对不起……是我……是我无能……”迟非晚被巨大的绝望扼住咽喉,
破碎地对着那血人低语。顾砚虚弱地睁开肿胀的双眼,看向她的目光没有怨恨,
只有难以言说的悲悯与诀别,最终无声地摇了摇头。还未来得及说出任何遗言,
他已被拖死狗般拽走,在地上拖曳出一道刺目惊心的长长血痕。
迟非晚的目光死死追随着那道血迹,直到尽头空无,才猛地涣散开。她浑身发抖,
嘴巴张了又张,喉咙却像被滚烫的烙铁堵死,发不出一个求救的音节。
他连她都不曾怜惜过一分,又怎会对她护着的人留情?
宋径云死死盯着地上失魂落魄、周身浴血的迟非晚,
看着她那副气若游丝、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的惨状,
一股莫名的、被狠狠背叛的邪火猛地窜起,烧毁理智:“**!你竟为那低贱奴役心疼至此?
”迟非晚被那暴怒的质问声震得神智短暂回归。她抬起头,死寂灰败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薄唇微微颤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
吐出一句近乎无声、却清晰无比的破碎话语:“宋径云……休了我吧。”第四章“啪!
——轰!”一声脆响紧随一声巨响!宋径云夺过桑晚榆手中的沾血马鞭,狠狠摔在石桌之上!
坚硬如铁的石桌应声碎裂,碎石飞溅!“休你?”他声音因暴怒而嘶哑,一步步逼近,
如同索命的修罗,“你敢负心于我,还想一走了之?”“我告诉你,
”他冰冷的指节猛地掐住迟非晚的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眼中燃烧的炼狱,“做梦!
你这辈子,生是我宋径云的人,死是我宋径云的鬼!休想离开我半步!
”狂怒的咆哮声在死寂的锦华苑回荡。宋径云一把甩开她,像丢掉一件秽物,
随即揽住桑晚榆纤细腰肢,带着胜利者的倨傲与森寒的怒气,扬长而去。残雪斑驳,
融化又结冰的雪水沿着深灰的屋檐瓦缝滴落,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嗒……嗒……”声,
仿佛迟非晚心中淌血的声音。迟非晚的泪水无声滑落,混合着脸上伤口渗出的血丝,
在冰冷的地砖上晕开微红的污迹。哀恸与绝望像一张无形的巨网,勒紧她的咽喉,
让她发出濒死般压抑的呜咽,久久回荡在空旷的庭院。翌日,天光放亮,
刺骨的寒气依旧在院落里盘旋。迟非晚在冰冷的地面上枯坐了一夜。她艰难地找来一个火盆,
又在无人注意的角落翻找出一沓粗糙的黄纸。跪在冰冷刺骨的地上,
她将一张张纸钱投入跳跃的火舌。火光映照着她枯槁、死寂、没有一丝血色的脸,
空洞得如同两潭深不见底的枯井。“顾砚……是我没用……连累了你……”火焰吞噬着纸钱,
也烧灼着她残存的灵魂,“若不是我让你去……你也不会……”她哽咽着,无法再言。突然,
杂乱的脚步声再次闯入这方刚刚死去一次的天地。宋径云搂着华服娇艳的桑晚榆,
在一群仆妇奴仆的簇拥下,如同巡幸领地般踏进了锦华苑的门槛。
目光触及那跳跃的火光和散落的纸灰,桑晚榆眉头立刻拧紧,娇躯微颤,
委屈地倚进宋径云怀里:“夫君,今日是妾身生辰,本想来看望姐姐,
给姐姐带来些喜气冲冲霉运……”她抬起泛着晶莹泪花的眼睛,
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委屈和指控,
此恨我……竟……竟在自个院里烧纸钱诅咒于我……实在叫晚榆……心寒……”宋径云抬手,
温柔地为她拭去那根本不曾落下的泪珠,动作轻柔无比。转脸看向迟非晚时,
眼神已恢复酷寒。“迟非晚,”他声音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宣判一件无关紧要小事的刑罚,
“你品行卑劣,怨毒攻心,德不配位,不堪为妾。”“即日起,”他宣布最终的裁决,
目光如同淬毒的冰针,死死扎向她,“降为贱籍通房。现在,跪下,给你主母磕头认错!
”迟非晚跪在冰冷的地上,脊背挺得笔直,仿佛最后一点支撑她的傲骨。
脸颊上的泪痕已干涸,发出裂开般细微的“噼啪”声。她缓缓抬起头,
声音因干涩而嘶哑:“我迟非晚,这一生,只跪过父母高堂……与你宋径云。
”最后一句话轻若蚊蚋,却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宋径云眼底的暴戾瞬间被点燃,
他嘴角勾起一丝残忍的弧度,不再言语,只朝左右使了一个眼色。两名粗壮的仆妇立刻上前,
死死按住了迟非晚的胳膊和肩胛骨!“噗通!”一声沉闷的重响!
迟非晚被毫不留情地狠狠按跪在冰冷坚硬的地砖上!膝盖撞击地面的剧痛让她眼前发黑,
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一股无法言喻的屈辱感和绝望如同冰水浇头,让她浑身发冷。
地面、被迫俯首认命的瞬间——小腹深处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恐怖的、足以撕裂魂魄的剧痛!
像是有无数把锋利的绞索在她腹内疯狂拉扯、绞拧!“呃啊!”她痛得蜷缩下去,
喉咙里发出短促的惨呼。一股无法抑制的、温热粘稠的液体,如同决堤的洪流,
猛地从她下/体汹涌而出!迅速染红了她身下灰白冰冷的地砖!众目睽睽之下,
迟非晚竟当场小产!她下意识地捂紧腹部,那里平坦的可怕,
剧痛带来的眩晕让她脑子一片空白。瞬间的剧痛过后,是灭顶的悲伤狂潮。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此刻?在她承受着世间最大屈辱、最为狼狈不堪的时刻?
顾砚她留不住,这意外降临、或许是她生命唯一延续的孩子……她终究也留不住吗?
难道上天真的吝于给她一丝温暖,注定让她一无所有、孤零零地走向终结?她艰难地抬起头,
视线因剧痛和泪水而模糊。模糊的视野中,
唯有两个面孔清晰刻骨:宋径云冰冷的脸上没有任何动容,
只有厌恶和麻烦;他身边的桑晚榆,低垂的眼帘下,
那抹一闪而过的幸灾乐祸和阴谋得逞的快意,如毒刺般刺入迟非晚的眼中!
腹中的绞痛让她几乎直不起腰。求生的本能和对腹中骨血那渺茫的一点不甘,
让她爆发出一股可怕的力量。
她猛地挣脱仆妇的钳制——或许是那仆妇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惨剧吓得松了手——如同困兽,
手脚并用地狼狈爬到宋径云那双描金云纹、不染尘埃的官靴前。
“径云……”她死死抓住那冰冷的靴面,指尖用力到发白,卑微地仰起头,泪水与血水混杂,
糊满了她枯槁的脸,
……看在我伺候你五年的份上……求求你……救救……救救我们的孩子……求你……”此时,
桑晚榆眼中得意之色更浓,故作不解地轻声插嘴,
个人都听得清楚:“夫君……姐姐这孩子……来得蹊跷……该不会……是那个贱奴顾砚的吧?
”她轻飘飘的一句,如同冰锥,瞬间冻结了迟非晚最后一点微弱的希望之火!“不是!
不是他的!”迟非晚失声尖叫,下意识用双手死死护住腹部,像是被逼到绝境的小兽,
发出绝望嘶鸣,“是你的孩子啊……径云……是我们的……你亲生的……”她语无伦次,
泪水汹涌,只想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够了!”宋径云厉声打断她,
那眼神如同在看污泥秽/物,嫌恶与怒火交织,“妄想我救一个野种?痴人说梦!
”他冷冷甩开她攀附的手,仿佛怕脏了自己,随即搂着桑晚榆,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那决绝无情的背影,彻底将迟非晚打入绝望的深渊。冷风从四面八方的缝隙钻入,
狠狠灌进她破败的身体,连最后一点温热的血都被冻结。迟非晚眼前阵阵发黑,
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几乎是爬着挪回了那间弥漫着血腥味的卧房。刚走到炕边,
瞥见枕边叠放得整整齐齐的一件东西——那是她一针一线,熬了无数个日夜绣成的婴孩小衣。
针脚细密,图案活泼,绣的时候,
她仿佛将后半辈子所有的希望和微光都倾注到了这柔软的布料之中。
可如今……窗外细雪不知疲倦地飘了一整夜,清晨依旧漫天飞舞。
锦华苑的屋脊、窗棂又盖上了一层更厚的死寂的白色。苦涩的药气在室内绝望地弥漫,
却再也驱不散那深入骨髓的死意。迟非晚再次睁开沉重的眼皮时,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医馆老大夫那张布满沟壑、此刻更是愁云惨淡的脸。
“迟**……”他声音透着沉痛的无力感。
迟非晚的手下意识地、颤抖着抚向自己平坦僵硬、冰冷得如同石块般的小腹,
泪水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大夫……我的孩子……保住了么?”声音嘶哑,
带着最后一点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微弱祈求。老大夫沉重地摇头,
发出一声悠长而悲悯的叹息,没有回答,却已说明一切。迟非晚猛地闭上眼睛,
牙齿深深嵌入下唇,几乎咬出血来,才堪堪止住那即将冲喉而出的崩溃哀嚎。大夫走后,
房内只剩一片死寂。迟非晚面朝着墙壁,蜷缩在冰冷的被褥里。泪水无声地流淌,
浸湿了鬓发和枕头,带着咸涩的铁锈味,烫伤了她冰冷的面颊。一生一世一双人?
终是她遥不可及、荒唐可笑的奢望。顾砚,她留不住。孩子,她留不住。
宋径云……从来就不曾属于她。连她的命,也早已进入倒数,
只余七天……冰冷的绝望如同深渊,将她彻底吞没。第五章书房内,灯烛摇曳。
宋径云自锦华苑出来后,心头那股无名燥意便挥之不去。他眉心微蹙,看向地上跪伏的下人,
声音发沉:“大夫可诊出什么了?”话音未落,另一个下人仓皇奔入:“大人,
迟通房……不见了!”宋径云的心猛地往下一坠,一种难言的沉郁瞬间攫住了他。深夜,
望城楼。寒风凛冽,迟非晚手脚僵硬麻木,一步步攀上城楼的最高处。
她怀里死死抱着一件小小的娃衣,眼神空洞,了无生趣。城楼下,火把的光点越来越多,
逐渐汇聚成片,人声喧嚣。“姑娘,快下来!上面风大危险!”“那不是迟家**吗?
好端端的怎么想不开?”“哎,怕是为宋大人迎娶平阳郡主的事闹心吧?
这都抱着娃衣……”“造孽啊!”明亮的火光照透了半片夜空,惊动了巡城的锦衣卫。
消息很快递进了宋府。待宋径云飞马赶到,望城楼上那道单薄欲坠的身影已立在最边缘。
冷风扬起她怀中的娃衣一角。他握刀的指节捏得泛白,几乎要嵌入刀鞘。迟非晚垂眸,
迎上他凛冽如刀的眼神。“五年了……”她声音被风撕扯,缥缈破碎,
“原来……终究捂不热你的心……”五年?什么五年?宋径云胸口莫名一刺,
眼底深处掠过一丝茫然。迟非晚眼中毫无光亮,唯有大颗大颗的泪珠砸落在怀中的娃衣上。
“宋径云,”她嘴唇微颤,“我后悔嫁你了,真的……悔了。”宋径云面容冷硬,
语如寒冰:“我本也非你不可。”五年前那桩孽缘,他醉酒误入歧途,
死对头送来的花柳**……偏偏是她迟府**撞了进来。若非碍于她父亲礼部侍郎的身份,
他怎会纳她?“桑晚榆,才是我唯一的妻!”他斩钉截铁。迟非晚麻木的心骤然剧痛。
她以为心早已冻成冰砣。抱紧怀中仅存的念想,她闭眼向下一跃。那件小小的娃衣,
如折翼残蝶,散落飘零!“啪——!”破空之声撕裂寒风!迟非晚只觉得腰间一紧,
被长鞭猛地卷住!天旋地转,她落入一个带着寒气的坚实怀抱。可下一瞬,
一股巨力狠狠将她推开!单薄脊背重重撞上冰冷坚硬的石壁,五脏六腑几乎被震碎!
宋径云欺身压近,将她死死抵在墙上,双眸鸷厉:“迟非晚,找死?
”“活着时勾引贱奴作践自己,”他字字淬毒,“如今寻死,也要当街给我丢尽脸面!
”无人可见之处,他持鞭的手正微微发颤,被他迅速反手藏于背后。方才她跃下那一刻,
他心口竟掠过一丝恐慌。不,他怎会在意她的死活?他在意的,自然是他的官威和体面。
过往五年种种在迟非晚眼前急速闪过。她曾以为嫁给他便是幸福,
以为总能焐热那颗冷硬的心……终究是痴心妄想。既然命不久矣,不如归去。思及此,
她眼中死寂如灰:“宋径云,求你……放过我。”宋径云猛地松手后退几步,
唇角勾起一抹冰凉瘆人的弧度:“你的命,由不得你。”“再敢寻死,”他声音不高,
却字字诛心,“我便让整个迟家,为你陪葬!”说罢,他霍然转身,
蟒纹披风在风中如噬人巨口猎猎翻卷。迟非晚瘫软在地。这男人,
永远知道如何捏碎她的脊梁。她像个失了魂的木偶,浑浑噩噩离开望城楼。油尽灯枯,
还能熬多久?到了那日,他可会有一丝悔?……翌日。桑晚榆款款踏入锦华苑,
在迟非晚榻边坐下,语声温婉:“姐姐昨日受惊了……”她眼底藏着不悦,宋径云为何要救?
只有迟非晚彻底消失,他才完完全全属于她!迟非晚脸上泪痕未干,
冷冷转向桑晚榆那张伪善的脸:“你来虚情假意,有意义?”桑晚榆唇角笑意骤敛,
从袖中摸出一个布偶娃娃,眼底阴鸷弥漫:“迟非晚,
若径云知晓……你竟用这等邪术诅咒我腹中胎儿……”“你猜,他会如何处置你?”话音落,
她已将布偶猛地掷到迟非晚的锦被之上!旋即狠狠摔倒在地,惊慌哭喊:“姐姐!
你、你为何如此歹毒?要咒我孩儿性命……”布偶肚腹处密密麻麻扎满银针,棉花狰狞外翻!
迟非晚瞬间明白她的诡计:“分明是你……”“啪——!”一记沉重耳光狠狠扇在她脸上!
第六章宋径云将桑晚榆紧紧护在怀内,眉眼间寒冰刺骨:“毒妇!真以为我不敢动迟家?
”迟非晚被打得偏过头去,一丝鲜血自唇角蜿蜒而下,浸红了锦被。
他甚至不曾给她辩解的机会。脸上灼痛,却不及心口万一。宋径云见她木然承受,
只觉虚伪:“又在装给谁看?”她不是装,只是深知,任何辩解在桑晚榆面前皆是徒劳。
喉间苦涩翻涌,迟非晚强咽下去,只余满目悲凉。五年前,初来此地的迟非晚,
豁出性命从刺客刀下救出双目失明的宋径云。那时他曾许诺,会护迟家一世安稳。如今,
他搂着旁人,以迟家满门性命为刃,剐碎她的尊严。这就是她的命,如窗外那株枯败残枝,
终将腐烂成泥。“迟非晚,记住你的身份!”他厉声宣告,“休要觊觎不属于你的东西!
”说完,他抱起抽泣的桑晚榆,决然离去。锦华苑,重回死寂。迟非晚蜷缩在榻上,
心口旧伤处又开始细细密密地疼起来。疼入骨髓,便也习惯了。……桃花苑中,灯火通明。
医官为桑晚榆诊脉开药,一剂剂安胎、安神的汤药送了上来。宋径云在屋中烦躁踱步。
桑晚榆紧咬下唇,泪水如断线珍珠:“幸好……孩子无碍……”宋径云回神,
倏地想起方才情景,疑窦丛生:“晚榆,你身子不便,去锦华苑做什么?”桑晚榆捂着腹部,
泫然欲泣:“径云哥哥,我只是想去看看姐姐……”“大人!”门外近卫忽疾步入内,
低声禀报,“迟通房昏厥不醒,气息极弱……”“死不了!”宋径云剑眉拧紧,
旋即冷漠下令,“送她回迟府。省得留在府中……碍眼。”第七章迟夫人见到被送返的女儿,
脸上毫无喜色,劈头盖脸便斥:“你在闹什么?男人三妻四妾天经地义!就你最矫情!
”若她是自行回来,迟夫人立时便能将她扭送回府。可她是被宋府的人“送”回来的,
这便是不容置疑的逐客令。迟非晚挣扎着睁开眼,只见母亲一脸不耐,指桑骂槐。
“我怎么生了你这个废物!既拢不住男人的心,连个蛋都下不出来!”“早知如此,
当初就该按死在尿桶里,好过现在丢尽迟家的脸!”迟非晚眼睫低垂,默默无言。
转瞬已是深冬腊月,白雪纷纷扬扬,落满庭院。迟非晚的病情日重一日,
咳出的血迹被雪覆盖,消弭无踪。她望着府门外寂静长街,唇边扯起一丝惨淡苦笑。
竟还痴望,他会来接她?……“轰——!!!”迟府厚重的大门在铁蹄冲撞下轰然倒塌!
一群身着飞鱼服、手持绣春刀的锦衣卫,面无表情地涌入,如寒潮席卷。“奉圣谕!
迟府上下,即刻收押!涉科举案,满门抄斩!”尖利的声音如丧钟般响彻庭院每个角落。
迟夫人猛地一个耳光扇在迟非晚脸上,嘶声哭嚎:“你这扫把星!还不快滚去求宋径云!
”她发疯般将迟非晚推向锦衣卫:“你们睁眼看清!我女儿是指挥使夫人!他定要你们好看!
”迟非晚被打得眼冒金星,浑身抖若筛糠。眼前是满院寒光,身后是双亲绝望的脸。
肝肠寸断!“宋径云……我要见宋径云!”她声音凄厉,似要泣出血来。
锦衣卫忽如潮水般向两侧分开。一道玄色身影在簇拥下缓步而来。宋径云面沉如水,
目光幽深莫测。他缓缓启唇,声音不带一丝波澜:“我奉旨而来,拘拿迟府满门!
”迟非晚全身血液骤然冻住。足足过了半刻,她才伸出发颤枯瘦的手,
拉住他的袍角:“是你……让他们做的?”他冰冷审视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你父迟宏,
贪墨朝廷拨付江南的学馆修葺银两。”贪墨?江南大水,万千寒窗学子流离失所,
笔墨典籍付诸洪流。父亲慷慨上书恳求拨款安顿,甚至变卖田产、店铺,
乃至于母亲嫁妆……这一切,他宋径云再清楚不过!迟非晚浑身剧震,胸中如被巨石碾过,
喘不上气来。她脚步踉跄,艰难喘息,
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半年之前……桑家勾结敌国倒卖军情……圣怒之下,诛尽男丁,
女眷充为营妓……”“那时,你能为桑晚榆,
在金銮殿前跪求三日三夜……”“为何到我迟家,”她字字泣血,
“你连一句陈情都不愿开口?”宋径云漠然睨视:“你早已是宋府的人。
”“迟家纵使株连九族,”他语气斩钉截铁,“也断不会波及你。”迟非晚浑身冰凉,
听出他话中冰冷的撇清。她双目赤红,第一次如此激烈地反抗他:“求你!
念在……念在过往!放过我爹娘!他们年迈……受不住诏狱酷刑啊!”“你要抓就抓我!
千刀万剐……”她声音嘶哑。“千刀万剐”四字入耳,宋径云心口猛地一抽。
他一把扣住她手腕,不由分说将她推向身边锦衣卫。“押回宋府!”回府?她哪里还有家?
顾砚身死,孩儿夭亡,如今娘家也要被连根拔起……迟非晚拼死挣扎,
血泪模糊了视线:“宋径云!那是我仅剩的亲人了!……”宋径云身形微顿,终究没有回头。
迟非晚被两名锦衣卫强行拖走,
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无情的背影消失在血色弥漫的迟府大门之后。那一夜,
迟府里绝望的哭嚎声响彻了整个京城。……宋府内室,一片死寂。大夫诊完脉,
面色凝重摇头:“迟通房……须静心将养,
万不能再悲恸忧思……”“否则……至多熬不过两日……”迟非晚眼睫轻颤,
失神地望着窗外飞雪。亲故凋零,孑然一身,活着又有何意义?她强撑着虚弱不堪的身子,
再次步出宋府大门。一路跌跌撞撞,跪遍迟父昔日同僚的府邸。世态炎凉尽显。
那些她曾经称为叔伯的长辈,无一不是大门紧闭,避如蛇蝎。偶有开门者,
也多是“善意”规劝:“安心留在宋府伺候大人吧……好歹有条生路。
”迟非晚脸上最后一丝血色褪尽。寒风如刀,剐骨透心。她咬紧牙关,
拔下身上所有仅剩的珠钗,走进当铺。……北镇抚司诏狱,深寒刺骨,
弥漫着浓重的血腥与铁锈味。迟非晚将典当所得全部银钱塞给一个看守的锦衣卫百户。
她双膝早已在冰冷石地上跪得破损渗血,才换来这一次短暂的探视。提着裙裾,
她踉跄着奔向诏狱深处。幽暗甬道深处,
宋径云那冰冷阴鸷的声音如毒蛇吐信般钻入耳膜:“迟宏,你死到临头,
还念着那个废物女儿?”“告诉你,待我将她玩腻了,”他字字如刀,残忍割裂黑暗,
“便会将这碍眼的垃圾彻底丢掉!
”“我会让她在泥淖里爬一辈子……永堕贱籍……”迟宏怒急攻心,胸口剧烈起伏,
嘶声道:“宋径云!你这禽兽!不得好死!
”“我……我当初真是瞎了眼……竟将女儿嫁予你这豺狼……”喘息声越来越急,越来越弱。
迟非晚全身骤然绷紧!父亲患有严重心疾,最忌大悲大怒!冷汗混着热泪滚落,她发足狂奔,
只恨不能一步踏破这地狱!“咚!”一声沉闷的倒地声!迟非晚终于扑到牢栅前,
凄声哭喊:“爹——!”牢内,迟宏倒在地上,闻声竭力朝女儿的方向伸出颤抖枯槁的手。
那双布满瘀痕与血污的手,堪堪悬在半空,还未曾触及栅栏外的女儿,便颓然垂下。
僵硬的五指,空空握着一片冰冷的绝望。第八章一只无形的手似乎正在迟非晚体内肆意翻搅。
将本就千疮百孔、破败如渔网的身体彻底撕裂、绞碎!迟非晚跌跌撞撞地挪进阴暗的牢房,
颤抖着双臂,将身体早已僵冷、失去所有知觉的迟父紧紧搂在怀中。“爹,你醒醒,
睁开眼再看看非晚啊!”空荡冰冷的牢狱深处,唯有她凄绝的呼喊声在孤独回荡。
心底那最后支撑着她的一根弦瞬间崩断,无边的崩溃与绝望汹涌地将她吞噬!在现实世界,
迟非晚无父无母孤苦伶仃,是书中这位迟父给予了她从未尝过的亲情温暖。此刻,
这唯一的倚靠也轰然倒塌。彻骨的绝望如冰水般刺穿骨髓,她眼眶猩红,
抱着父亲的尸身恸哭失声。“爹……是女儿来晚了,
是女儿没用……”这凄惨的哭声清晰地传入不远处宋径云的耳中,如同塞了一团湿透的棉花,
沉沉堵在他胸口。身为锦衣卫指挥使,他处置过太多人犯,亲见过无数生离死别。
却从未有一次,像今日这般让他心烦意乱,暴躁莫名。“够了,别哭了!”他冷声开口,
试图打断那撕心裂肺的哭声,“方才那军妓之说,不过是恐吓他认罪的刑讯手段,
岂会真让你去?休要再哭丧了!”但迟非晚早已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巨大的悲痛淹没了一切,
她怔忡地抬手,下意识摸向发髻。那里空空如也。她这才后知后觉,那枚随身多年的银钗,
早已为了救父变卖一空,
今竟是连寻死自绝都做不到……一股深入骨髓的苦涩伴随着身体的麻木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仿佛全身的血液都被抽空榨干。在她失魂落魄之际,
一股突如其来的猛力骤然攫住了她的胳膊!宋径云一把将她从地上拽起。
在碰触到迟非晚冰冷枯槁身体的刹那,他眼中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愕。“不过短短时日,
你怎会把自己折腾成这副鬼样子?”他的声音带着不解和一丝他自己也未曾察觉的震动。
迟非晚面上浮起哀莫大于心死的凄然,声音冷淡得没有一丝波澜。
“指挥使大人温香软玉在怀已久,我这副残败枯槁的身躯,自然不堪入目。
”若是从前那个恪守礼法、谨记自己是礼部侍郎嫡女、是宋夫人身份的迟非晚,
是断然说不出这等怨怼之言的。然而此刻,身已残,心已死,早已不在乎什么脸面身份了。
宋径云望着眼前女子灰败死寂的面容,一股无法言喻的无名火猛地窜上心头。他猛地发力,
将迟非晚狠狠摔在一旁冰冷的草席之上!动作粗鲁暴戾,毫无半分怜惜。
“做出这般死人样子给谁看?!”他厉声呵斥,欺身压近。
迟非晚看着宋径云猛然覆下的身躯,心尖像是被利刃狠狠剜过,惊恐地伸手推拒。
她父亲尸骨未寒,寒碜地躺在几步之遥的地方,
他怎么能在父亲的遗体旁……巨大的耻辱感如同无数钢针,狠狠扎进她的骨缝,
将那颗本已死去的心重新搅得血肉模糊,痛不欲生。“宋径云!”她声音嘶哑,
带着决绝的凄厉,“你还不如直接杀了我!”宋径云的动作倏地僵住。他竟不知,
往日繁复锦缎华服之下包裹的身躯,如今竟枯瘦嶙峋到了如此地步,单薄得仿佛一折即断。
“晚晚……”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曾预料的迟疑盘踞心头,他开口,声音竟有些干涩。
只是这短暂的沉默,瞬间被牢狱外急促的通报声撕破。“大人!大人!桑夫人那边不好了,
方才身体突发不适,请了大夫来看,说是胎象不稳,极为凶险!”宋径云脸色骤变,
方才那一丝迟滞瞬间消失无踪,毫不犹豫地一把推开迟非晚,整理衣衫,快步离去。
毫不留情。迟非晚如一片破碎的枯叶,蜷缩在冰冷肮脏的草席上,
双手颤抖着摸索那被撕裂扯乱的衣物。
她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躺在不远处、给予她唯一温暖的父亲的遗体。
胡乱抹去眼角已流不出泪的干涩,她狠狠咬住自己苍白的唇瓣。
直到口中弥漫开浓重的血腥气,才勉强将那股足以摧毁一切的悲恸强行压制下去。
如同被抽干了魂魄的木偶,她僵硬地挪动脚步,跨过阴湿幽深的牢狱通道,走向女监的方向。
第九章踏入女监沉重冰冷的门槛,迟非晚浑身绷紧,已然做好了承受娘亲怒火痛骂的准备。
然而,映入眼帘的迟夫人却并未发怒。她只是伸出同样枯瘦的手,
默默替迟非晚抚平衣襟上的褶皱,动作甚至算得上有几分轻柔。接着,迟夫人伸出双臂,
将这个从未得到过她多少怜爱的女儿,小心翼翼地拥入怀中。
“非晚……”迟夫人叹息般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迟来的歉意,“这些日子,你……受苦了。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其行也哀。迟非晚一生渴望却求而不得的母爱,
竟在这生命的最后时刻,以如此惨痛的方式得到了一丝怜悯。鼻尖猛地一酸,
长久积压的委屈与愧疚轰然决堤,
化作一声哽咽沙哑的:“娘……”迟夫人紧握着她冰凉的手,枯槁的手指如同铁钳。
她浑浊的眼睛直直盯着迟非晚,一字一句,清晰而沉重。“非晚,我生了你一场,
你却从未替为娘做过一件事。”“如今,该是你报答这生身之恩的时候了。
”“为娘要你……替我做最后一件事。”迟非晚尚未从这仅有的温情中回神,胡乱点头,
只想安抚这垂死的妇人:“娘,您说,女儿都答应您。”迟夫人握着她的手力道猛然加重,
指甲几乎要嵌进她的皮肉里。那双空洞又充满执念的眼睛死死攫住迟非晚,
声音尖利:“换上我的衣物!”“替我去死!”第十章迟非晚瞳孔骤然紧缩!
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逆流冻结,连呼吸都在这一刻彻底停滞。那只被紧握住的手,
僵硬得失去了所有挣脱的力气。……那短暂的、虚幻的温情,终究还是熄灭了。就在此时,
一名负责巡守女监的锦衣卫千户赶到,厉声呵斥,迅速将两人强行拉开。
迟非晚怔怔地看着手腕上被母亲掐出的深红印痕,面如死灰。干涸的眼眶流不出一滴泪水,
只剩一片灰烬般的死寂。那千户不敢怠慢,立刻将此事原委报告给了宋径云。“大人,
那迟夫人疯了!竟要亲生女儿替她赴死!”宋径云闻言,眉头不悦地拧紧。“将她带离!
处理干净些,别再让她惹出任何乱子!”他冰冷地下令,语气带着不耐与厌恶。
一个将死的罪妇若再弄出什么意外,难保不会牵连甚至祸害到迟非晚。
脑海中蓦然闪过迟非晚那双盛满绝望、通红的眼眸,和她瘦骨嶙峋的身影,
宋径云的心口无端一滞。他烦躁地召来府医。“她的身子,为何总不见起色?一群庸医!
”不等府医惶恐解释,他便不耐地挥袖打断。“罢了!都滚下去!待太医院那边稍有空闲,
我亲自去请太医过来诊视。”然而,他尚未等到太医,
当晚便收到女监急报——迟夫人咬舌自尽了。临死前,她用血迹在污浊的墙壁上,
留下了歪歪扭扭、触目惊心的字迹。迟非晚在府中偏僻角落为爹娘布置的灵堂,冷清得可怕。
曾经的门庭若市,现今只剩凄风冷雨。亲朋故旧避之唯恐不及,
无人敢前来悼念这满门覆灭的罪臣。这死寂之中,宋径云的身影却出现了。他神情淡漠,
目光扫过并排摆放的迟家双亲牌位,面无表情地为迟父上了一炷香。香火缭绕间,
他垂下眼睑,掩住眸底深不可测的暗涌,
沉声对着跪在一旁烧纸的迟非晚道:“只要你安分守己,不要再生出事端,
我自可护你余生安稳,衣食无忧。”迟非晚跪在冰冷的蒲团上,像一尊没有生气的玉雕。
她麻木地将一张张纸钱投入燃烧的火盆,听着那虚伪的承诺,
心底只觉蔓延开无力而尖锐的讽刺。没有她爹娘在的余生,何谈安宁?“径云,”她抬起头,
泪眼中带着一丝哀求,“明日是行刑前夜……我想去看看晚槐。”她那可怜的妹妹,
才刚刚过完及笄之礼,如花初绽的生命,就要被无情折断……按照规定,
死刑犯行刑前夜看守严密,严禁家属探视。宋径云望着她苍白脆弱、强忍泪意的脸庞,
心念微动,破例应允了。“好。”风雪不知何时已漫天席地,如同白絮,
疯狂扑打着诏狱森冷的廊檐。迟非晚孤零零地立在诏狱大门外,宛如被世界遗弃的影子。
明日,就是妹妹迟晚槐赴死之日。她回房后,对着模糊的铜镜细细上了妆,
掩盖住那些病容与憔悴。披上厚重宽大的斗篷,将全身包裹严实,拎着一个小小的食盒,
沉默地跟在宋径云身后,一步步走进了这关押亲人的绝望之地。牢门打开。
披头散发、穿着单薄囚服的迟晚槐蜷缩在角落。一见到那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光亮处,
少女蓄满惊恐与悲伤的双眼瞬间红了。“姐姐?!你……你怎么……”后面的话,
被巨大的酸涩死死堵在喉咙里。迟非晚强忍着心中的绞痛,扶着妹妹在冰冷的石礅上坐下。
她打开食盒,一层层取出尚有余温的、精心准备的饭菜。宋径云抱臂伫立在不远处的阴影里,
如同一尊沉默的判官石像。不多时,一名锦衣卫脚步匆忙地走近,在他耳边低声禀报了几句。
宋径云的神色骤然一凝,眉头不自觉地蹙起,目光下意识扫向正在轻声安慰妹妹的迟非晚。
“大人若有紧急公务,尽可先去处理。”迟非晚察觉到了,抬起头,泪眼朦胧地望着他,
唇边勉强牵起一丝惨淡的笑容,“我……想多陪陪妹妹。”她声音发颤,
带着无尽的哀恳:“放心……我会自己回去。”宋径云目光沉沉地在她脸上停顿片刻,
最终点了点头,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诏狱,身影迅速消失在长长的甬道尽头。
就在他身影即将消失的瞬间,迟非晚望着那决绝离去的背影,
感觉支撑身体的所有力气都被彻底抽空。千言万语哽在喉间,翻滚如沸水,最终冲口而出的,
却是一句无人听见的低叹:“径云……”“天,真的凉了……你要,保重。
”他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没有任何回应。一如往昔那千百次,在她与桑晚榆之间,
他永远选择转身离去,奔赴另一个女子的身边,毫不犹豫。确认宋径云彻底离去,
沉重的牢门再次关上。迟晚槐压抑已久的情绪终于崩溃,扑进迟非晚怀中,放声大哭。
“姐姐!是不是……是不是吃了这顿断头饭……我明日就……就再也见不到姐姐了?
”少女的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迟非晚心如刀绞,
颤抖的手指轻轻抚过妹妹毫无血色的脸颊。姐妹俩原本就有七分相似,迟晚槐更添几分稚嫩。
如今遭遇变故,妹妹亦是清减枯瘦,憔悴的面容竟与姐姐有八九分相像。“不怕,
”迟非晚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温柔和坚定,“今天的饭,姐姐陪你一起吃。
”迟晚槐含着眼泪重重点头,恐惧却让她的手哆嗦得连筷子都拿不稳。
迟非晚索性一口一口地喂她吃,听着她语无伦次地说着话,
仿佛这样就能驱散那噬骨的对死亡的恐惧。
下面……就能……就能继续孝顺爹娘了……连着……连着姐姐那份一起……”迟非晚流着泪,
默默点头,无声地回应着妹妹强装的勇敢。而她的眼底深处,
此刻却燃烧起一种近乎悲壮的决定。“晚槐放心,”她俯在妹妹耳边,用气声郑重承诺,
“姐姐……不会让你死的!”第十一章夜,深得如同化不开的浓墨。
一个穿着锦衣卫服色的身影背着一个裹在斗篷里的人,脚步急促地从阴冷的诏狱侧门走出,
快步登上早已等候在外的马车。车帘落下。马车很快消失在风雪弥漫、万籁俱寂的夜色深处。
后半夜,气温仿佛骤然崩塌,寒风刮骨呼啸。不知为何,宋径云自凌晨醒来便觉心惊肉跳,
烦乱不堪,坐立难安。他招来守夜的下属:“她……昨夜几时归府的?
”守在迟非晚院外的锦衣卫心中惶惶,支吾道:“这……属下昨夜换值时,
迟姑娘似乎……似乎尚未归来……”“废物!”宋径云胸口那股烦躁更甚,“去寻!还有,
传令下去,今日……不许她踏出府门半步!”隐隐的不安让他下达了禁足令。他顿了顿,
强行按下心头那莫名慌乱,问道:“诏狱那边……情形如何?
”锦衣卫立刻明了大人所问何事。纵使迟非晚再不得宠,迟晚槐也是她嫡亲的妹妹。
“回大人,迟晚槐此刻仍在诏狱关押,一切如常。午时三刻,会准时押往监斩台。”“嗯。
”宋径云应了一声,心口的窒闷却并未减轻分毫,反而愈演愈烈。他霍然起身,
决定亲自再去诏狱查看一番。大步迈出森严的宋府大门。当他翻身准备上马时,
一名贴身随从慌忙迎上为他牵马。拉扯间,一个硬物“哐当”一声从随从怀中掉落在地。
是半截残缺焦黑的旧木偶娃娃。那随从不以为意,正要弯腰去捡,宋径云的手却快如闪电,
一把将那半截木偶死死攥在掌心!他的脸色在刹那间变得阴沉可怖,
森冷的目光如同淬了冰的利刃,直射向那名随从。“你好大的狗胆!竟敢窃取主子的物件?!
”那随从被这突如其来的杀气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的万万不敢!这……这不是偷的!
这是今晨整理锦华苑……是从迟通房身上掉落的!
她……扔在地上说不要了……想着是块老木头……这才敢……敢捡起来……”那随从不明白,
一块破烂的木偶怎会让权倾朝野的指挥使大人瞬间暴怒至此。看清那木偶真容的瞬间,
宋径云浑身剧震!仿佛有一道惊雷在灵魂深处炸开!五年前南下缉凶,他遭人设伏追杀,
身负重伤,双目中毒几近失明,心脉受损命悬一线。
若非那位施救的姑娘……若非那位姑娘……重伤昏迷前,他拼命用尽最后一丝清醒,
将这枚从不肯离身的、母亲的唯一遗物——这枚早已残缺的木偶,塞进了那救命恩人的手中!
这是他当时所能给予的,最珍贵、最郑重的信物!是他整个黑暗人生中仅存的念想!
宋径云的心跳擂鼓般越跳越快,额角青筋凸起,一股从未有过的、巨大的恐慌如同深渊巨口,
瞬间将他吞噬!“桑晚榆!”一个惊怖的念头闪电般劈开迷雾!宋径云骤然回首,
如同疯魔般冲向锦华苑!“迟非晚!”“你给我滚出来!”他猛力踹开紧锁的房门!然而,
映入眼帘的,却是一脸错愕的桑晚榆。“径云哥哥?你……你怎么回来了?
”桑晚榆眼中飞快掠过一丝惊慌,随即换上惯有的柔弱无辜,“姐姐?姐姐不在房里呀,
我也没看见她呢……”她本想来锦华苑给迟非晚最后一点难堪,
却没想到会撞上本该在诏狱的宋径云。宋径云目光如鹰隼,死死锁定在桑晚榆脸上,
那眼神深沉冷寂,锐利得仿佛要将她整个人洞穿!桑晚榆被他看得心底发毛,
强撑着开口:“径云哥哥……你这是……怎么了?”宋径云缓缓摊开紧握的掌心。
那半截焦黑、布满刻痕的残破木偶娃娃静静地躺在那里。像是开启深渊的钥匙。
在看清那东西的瞬间,桑晚榆嫌恶地皱紧眉头,
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鄙视和做作的天真:“这丑东西都焦了半边,
是哪个缺德的铺子卖给你的?也值当你这么紧张?”这一句话,如同最后的判决!刹那间,
空气冻结了。宋径云浑身剧颤!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骤然放大!“桑!晚!榆!
”他声音如同受伤野兽的低咆,饱含毁灭性的怒意,“根本不是你!
”“根本就不是你救了我!”迟来的真相如同淬毒的冰凌,狠狠刺穿他的心肺!
桑晚榆被他此刻仿佛择人而噬的暴戾惊得魂飞魄散,本能地想哭诉狡辩,
却在对上那双猩红如血、狰狞欲裂的眼睛时,所有虚伪的表演都被冻僵在脸上!恐惧!
绝对的恐惧攫住了她!那眼神告诉她,只要她敢说一个字的谎言,
下一秒就会被彻底撕成碎片!在宋径云那噬人般的目光逼视下,
桑晚榆的意志如同被烈日暴晒的薄冰,寸寸碎裂瓦解。她浑身筛糠般颤抖,牙齿咯咯作响,
死亡的恐惧终于压过一切,迫使她脱口而出那深藏的秘密。
拖进草垛里……后来……后来我赶到时……只剩下你们俩……我就……我就……”“啊——!
”惊天动地的怒吼打断了桑晚榆支支吾吾的辩解。宋径云如同一头失去幼崽的怒兽,
狠狠一脚踹在她隆起的小腹上!“唔……”桑晚榆惨叫一声,身体如同破麻袋般被踢飞出去,
重重撞在冰冷坚硬的石柱上,剧痛让她瞬间蜷缩成一团。
“孩子……我的孩子……径云……”这一次,剧痛和身下温热的濡湿并非伪装。
可宋径云对此视若无睹。他像疯了一样,眼中只剩下毁灭和绝望,攥紧拳,如同离弦之箭,
决绝地冲出锦华苑,再次翻身上马!“驾!”汗血宝马撒开四蹄,在凛冽的北风中狂奔!
刺骨的寒风如同无数钢针,尽数灌进宋径云早已冰封的心脏。迟非晚不在府中!
她必然是去了诏狱!去送迟晚槐最后一程!他脑海里瞬间浮现出她曾说过的话,
他从未真正放在心上的话:“五年了……整整五年……原来你终究是不在乎……”“宋径云,
我后悔嫁给你了……真的悔了……”“若有来生,绝不识君……”她的叹息,她的控诉,
她的绝望,此刻化为无数淬毒的箭矢,倒流回溯,字字句句都狠狠钉穿他的心脏!痛彻心扉!
痛不欲生!天光渐暗,鹅毛大雪如同为苍天送葬的纸钱,疯狂倾泻而下,
天地间一片肃杀银霜。诏狱监斩台前的空地上。一个穿着囚服的单薄身影,戴着手铐脚镣,
双膝跪在雪地中。迟非晚微仰着头,似乎在看着那被厚重铅云遮蔽的天空。
沉重的枷锁很快压得她脖颈酸痛,不得不深深垂下头。
浑身上下弥漫的痛楚早已超越了躯体的极限,深入骨髓深处。
快了……再坚持一下……就要解脱了……周围站满了身着飞鱼服、腰挎绣春刀的锦衣卫看守,
面无表情。她浑浊的眼眸在那些或陌生或熟悉的冰冷面庞上一一扫过。
宋径云……若是知道我死了……会难过吗?
呵……大概……是不会的吧……桑晚榆才是他心头明月……最后的思绪化作无声的叹息,
消失在凛冽的风雪中。她空洞的视线移向诏狱高处某个虚掩的窗户,用尽最后一丝力气,
又一遍地开合着唇形:“快走……晚槐……”“快走……不要回头……”远处幽暗的廊檐下。
穿着迟非晚昨夜衣衫、脸上犹带着残余淡妆的少女迟晚槐,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陷掌心,
牙龈咬得渗出血丝,才强行忍住那几乎撕裂胸腔的哭嚎。昨夜那顿“最后的晚餐”中,
被姐姐悄然掺入了**。当她从昏迷中醒来时,人已在颠簸前行的马车之上。
怀中紧紧抱着一封已然湿润、墨迹略显晕染的信笺。那熟悉的字迹,
字字泣血:致吾妹晚槐:晚槐,当你展此信时,想必已然远在洛阳城外。
记住姐姐的话:莫回头!莫停留!姐姐病入膏肓,药石罔效,绝无生望,即便今日不死,
也熬不过这苦寒之冬的尽头了。姐姐此生最后的愿望,唯愿你平安康健,替我好好活下去。
迟家血脉,望你延续。姐姐自从踏入宋府,未尝一日真正欢愉。宋径云,此人凉薄入骨,
不堪托付。桑晚榆乃生死仇敌,难为家人。此间已无半分留恋。赴死不过须臾,
想来不会痛楚太甚。到了那黄泉之下,姐姐尚可承欢爹娘膝前,连你之份一并尽孝。
最后一句,切记:莫!要!回!头!人生莫作女儿身,百年苦乐由他人,
朝承恩宠暮赐死……晚槐吾妹,替姐姐……好好地……活下去!
…………迟晚槐最后深深凝望了雪地中那即将赴死的单薄身影一眼,
姐姐唇边似乎有极淡的一缕微光……她的心在滴血,却狠狠咬破舌尖,毅然决然,
转身扑入更深的黑暗。永别了,姐姐!我答应你……我一定……替你活下去!“时辰到!
送——死——囚——上——路——!!!”一声尖利刺耳的高呼骤然划破死寂!
围场的锦衣卫肃立,寒风卷起他们的衣角。沉重监舍的铁门缓缓开启。
有人端着托盘上前:一杯毒酒,冰冷刺骨。“死囚迟晚槐,跪!
”“验明正身——确系罪臣迟树仁之女迟晚槐无疑!”迟非晚的意识早已模糊,
视线仿佛凝固在那漫天飞雪上,唇边却依稀牵起一丝欣慰。
快了……都安排好了……若有来生……若有来生……宋径云,
我情愿……从未认识过你……就在那锦衣卫上前,要将毒酒灌下的瞬间。监舍方向,
一道裹着锦衣卫千户服色的身影猝然被一道强横的身影撞开!
迟晚槐的手臂被一只铁钳般的手死死攥住!“非晚?!”宋径云惊喜的声音刚刚逸出喉咙,
在看到眼前之人脸上难以掩饰的稚嫩轮廓时,骤然冻结!这……这分明是迟晚槐!
迟晚槐在此!那监舍刑台上……跪着的白衣囚犯是谁?!迟非晚?!
铺天盖地的绝望和恐惧如同冰海倒灌,瞬间淹没了宋径云!他双目充血赤红,肝胆俱裂!
迟非晚!!!他嘶吼着那个深藏心底却从未珍视的名字,疯了一般拨开所有挡路的锦衣卫,
爆发出毕生最快的速度,不顾一切地朝着刑台中央那道单薄的身影狂奔而去!
那道撕裂风雪、扭曲变调的嘶吼,终于穿透绝望的距离:“迟非晚——————!!!住手!
给我住手——!!!!”然而——终究是……太迟了。腥苦乌黑的血线,
已然从迟非晚苍白冰冷的嘴角蜿蜒滑落。沾满了污渍的粗麻囚服前襟上,
晕开一片刺目惊心的猩红!第十二章窗外纷扬的鹅毛大雪,扑不灭天地间那片刺眼的殷红。
一领薄薄的血色布帛掩住了迟非晚的脸,瞬间灼烫了宋径云的双眼,他的世界轰然塌陷,
唯余一片血色深渊。宋径云双腿一软,颓然跌坐在地,
身上那象征锦衣卫无上威严的蟒袍被污血浸透,皱成一团。
他不管不顾地抱起浑身是血、了无生气的迟非晚,死死箍在怀里,
对着周遭噤若寒蝉的锦衣卫发出嘶吼:“滚!还不快滚去请大夫!去找洛阳最好的大夫来!
”无人敢应声。一名锦衣卫连滚带爬冲出了阴森的诏狱大门,奔向医馆。宋径云浑身都在抖,
怀中女人的脸被鲜血完全覆盖,身体软得没有一丝力气。那双眼睛,
曾经盛着欢喜、盛着哀伤、盛着愤怒,此刻……却再也不会睁开了。
浓重的酸涩骤然冲上宋径云的眼眶,他不敢、不愿去看那张血污下的面容,
他疯狂地在心底嘶喊:这不是他的非晚!绝对不是!片刻后,
请来的老大夫被连拖带拽地带进牢房门口,一眼便看到宋径云死死攥着地上冰冷人儿的手,
姿态绝望。大夫心头
小说《春信沉暮色》 春信沉暮色精选章节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