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菌晦朔：刹那命书》 朝菌晦朔：刹那命书第17章 免费试读

一年跋涉，万里黄沙。李锈鸣的足迹踏过葱岭的冰雪，跨过流沙河的险滩，穿越火焰山的酷热，最终踏入了天竺佛国湿热的土地。粗布衣衫早已褴褛不堪，风霜在他年轻的脸庞刻下深痕，唯有那双灰蓝色的眼眸，历经磨砺，沉淀着比恒河沙砾更沉重的寂灭与执着。腰间长剑蒙尘，剑鞘磨损，却掩不住内里那柄饮尽风沙、淬炼生死的寂灭锋芒。

蚀灵钉印记的悸动已化为持续不断的灼痛，如同跗骨之蛆，指引着方向。心头的感应愈发清晰，长孙无垢的气息就在前方，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令他灵魂颤栗的……神圣与疏离？

伽蓝圣地·孔雀明王：

他循着感应，来到一座名为“伽蓝”的古老圣地。此地非是寻常寺庙，而是一片依山而建、规模宏大的石窟群与殿堂群落。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檀香与诵经声，无数信徒虔诚跪拜，气氛庄严肃穆，却又隐隐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威压。

李锈鸣混在朝圣的人流中，压低斗篷，气息收敛如石。他灰蓝色的眼眸穿透人群，望向圣地中央那座最为宏伟、金顶闪耀的“大雄宝殿”。殿前广场，人山人海，信徒们匍匐在地，狂热地诵念着佛号。

“南无孔雀大明王菩萨！”

“南无孔雀大明王菩萨！”

声浪如潮，震耳欲聋。

李锈鸣的心脏猛地一缩！孔雀大明王？那不是佛门传说中的护法明王吗？与长孙无垢何干？

就在他惊疑不定之际，大雄宝殿那沉重的鎏金殿门，在庄重的梵呗声中，缓缓开启！

璀璨的金光自殿内倾泻而出，晃得人睁不开眼！一股浩瀚、慈悲、却又带着无边威严的佛力，如同潮水般席卷整个广场！所有信徒更加狂热地叩拜，口中诵念之声几乎要撕裂云霄！

金光渐敛。

殿门深处，一道身影缓缓步出。

她立于高高的殿阶之上，身披一件以金线织就、镶嵌无数宝石、流光溢彩的孔雀翎羽袈裟。袈裟华贵至极，却难掩其下那清丽绝伦的容颜。肌肤胜雪，眉眼如画，眉心一点殷红的朱砂痣，更添几分宝相庄严。她双眸微阖，长长的睫毛垂下，神情平静无波，仿佛已超脱红尘，看透世间一切悲欢离合。

长孙无垢！

李锈鸣的呼吸瞬间停滞！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冻结！

是她！那张刻入骨髓的脸庞，他绝不会认错！

可眼前之人……还是那个在醉仙居临窗品茶、在墨韵斋抚琴轻叹、在终南山雾霭中迷惘的长孙无垢吗？

不！

她是孔雀大明王！

是这伽蓝圣地数十万信徒顶礼膜拜的圣者！

她周身笼罩着浩瀚的佛光，脑后隐隐浮现一轮柔和却不容逼视的金色光轮！那清澈的眼眸深处，曾经的迷茫与悸动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俯瞰众生、悲悯却疏离的……神性！

蚀灵钉印记传来一阵尖锐到灵魂深处的剧痛！仿佛在嘲笑他的痴妄！体内那点清灵之光疯狂摇曳，传递出无尽的悲恸与绝望！寂灭剑意在他体内无声咆哮，剑鞘中的长剑发出低沉的嗡鸣，几欲脱鞘而出！

他看到了！

看到了她袈裟之下，手腕上隐约残留的、如同被火焰灼烧过的黑色符文痕迹——那是异域邪神祭祀留下的烙印！

看到了她眉心那点朱砂之下，一丝极其微弱、却依旧在顽强闪烁的冰冷银芒——那是九天玄女真灵被佛光强行镇压的挣扎！

更看到了她身后，那宝相庄严的大殿深处，几道身披赤金袈裟、气息渊深如海的老僧身影！他们双手合十，低眉垂目，口中梵唱不断，浩瀚的佛力如同无形的锁链，源源不断地注入长孙无垢体内，加固着那“孔雀大明王”的金身法相！

佛门！

是佛门！

他们不是拯救者！他们是另一把枷锁！在九天意志即将收割的关键时刻，他们以无上佛法，强行镇压了躁动的玄女真灵，将她塑造成了这伽蓝圣地的“孔雀大明王”！他们截胡了九天的“果实”，将这情劫缠身、灵魂动荡的九天玄女，变成了佛门护法的金身菩萨！

九天之上，那双冰冷的银色眼眸，穿透层层空间，冷冷地注视着伽蓝圣地，注视着那尊“孔雀大明王”。那眼神中，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被蝼蚁算计后的冰冷审视，以及……一丝重新评估价值的玩味。

梵音如潮·锈剑悲鸣：

“礼赞孔雀大明王！”

“礼赞我佛慈悲，度化圣者，护佑苍生！”

信徒的狂热达到顶点，声浪几乎要掀翻苍穹。

长孙无垢——或者说，孔雀大明王，缓缓睁开双眸。那双曾让李锈鸣心湖荡漾的清澈眼眸，此刻如同两泓深不见底的古潭，倒映着下方匍匐的众生，却无悲无喜，无波无澜。她抬起手，指尖拈着一朵不知从何处幻化而出的金色孔雀翎羽，动作优雅而神圣，带着一种普度众生的意味。

就在她抬手的瞬间，目光似乎无意间扫过下方汹涌的人潮。

隔着无数狂热叩拜的信徒，隔着庄严肃穆的梵唱金光，她的目光，与人群中那个裹着破旧斗篷、如同孤狼般的身影，猝然相遇！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李锈鸣灰蓝色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看到了！在那双古井无波、充满神性的眼眸深处，在触及他身影的刹那，一丝极其细微、却如同冰层碎裂般的……波动！

那波动，不是属于孔雀大明王的悲悯。

而是属于长孙无垢的……茫然？痛苦？挣扎？

如同沉睡了千年的灵魂，被一道惊雷劈中，于无边的佛光中，短暂地、痛苦地苏醒了一瞬！

“嗡——！”

李锈鸣腰间的长剑，在这一刻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凄厉而惨烈的长鸣！寂灭剑意再也无法压制，如同决堤的洪流，轰然冲霄而起！一股惨烈、破灭、带着无边痛楚与守护执念的灰色剑罡，撕裂了周遭浓郁的檀香与梵唱，直指那高踞殿阶的金身菩萨！

整个广场的狂热气氛为之一滞！无数信徒惊骇抬头！

殿阶上的老僧猛地睁眼，眼中精光爆射！

九天之上的意志，也投来更加冰冷而专注的注视！

长孙无垢拈着金翎的手指，微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她古井无波的眼眸中，那丝波动瞬间被更强大的佛光淹没，重新归于神性的平静。但她的目光，却依旧停留在那个掀起惊涛骇浪的身影上，朱唇微启，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化作一声若有若无、仿佛穿透了时空与轮回的叹息：

“我……认得你……”

声音很轻，却如同惊雷，炸响在李锈鸣的脑海！

认得！

她认得！

那被佛光镇压、被金身禁锢的灵魂深处，属于长孙无垢的记忆与情感，并未完全消散！

“放肆！”

一声如同狮子怒吼般的佛门真言炸响！一名赤金袈裟的老僧一步踏前，手中九环锡杖重重顿地！

“嗡！”

浩瀚的佛力化作实质的金色光罩，瞬间笼罩整个殿阶，将李锈鸣那冲霄的寂灭剑意死死压制！无数道充满敌意与戒备的目光，如同利剑般刺向人群中的李锈鸣！

李锈鸣死死握紧剑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虎口崩裂，鲜血染红了剑柄。他灰蓝色的眼眸，穿过那金色的佛光屏障，死死锁住殿阶上那尊金身菩萨。

梵音如潮，金光万丈。

菩萨垂目，悲悯苍生。

锈剑悲鸣，寂灭冲霄。

情劫未消，宿命难逃。

这漫漫西行路的终点，不是救赎。

而是更深、更绝望的囚笼！

小说《朝菌晦朔：刹那命书》 朝菌晦朔：刹那命书第17章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