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我在苏府当小妾》 第5章 免费试读

午后的前厅像个烧开了的破锣，喧沸得让人脑仁疼。几个不知品阶的官袍身影，唾沫星子隔着半敞的门都能溅到内室的博古架上，嗡嗡的议论声裹挟着“变法”、“清流”、“靡费国帑”之类的大词，撞得郑茗太阳穴突突直跳。她蹲在暖阁软垫上，正跟怀里扭成麻花的“小秤砣”苏平章作斗争。

“姨娘姨娘！”小胖墩**上像安了转轴，拼命扭头想往外面拱，“听！爹爹在做大事！”

“嘘——”郑茗手忙脚乱按住这颗不安分的肉圆子，两根手指捻着他细软的头发想捆个小揪揪，嘴里胡乱应付，“外头有贵客，你爹……嗯，在泼墨呢。”眼角余光却无意识地溜过博古架的缝隙，像探入战场的窥视孔。

屏风。一道素色的绢质屏风，薄得像层雾，却隔绝了两个世界。

王素柔就坐在那雾后面。一身素净的袄裙，捧着一杯热茶搁在膝头，水汽袅袅上升，模糊了她小半张脸。她低垂着眼帘，整个人沉静得像一尊玉雕的菩萨，连指尖都没碰一下那杯热茶。嘴角……对，嘴角依然悬着那丝刻上去般的、无可挑剔的温婉弧度。

直到一个尖利刺耳的声音，穿透前厅的嗡嗡声浪，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郑茗耳朵里：

“哼！赵侍郎外放两浙，那是为整肃地方豪猾！怎地到了某些人嘴里，倒成了‘贬谪’？我看是有人心存怨怼，在野也不忘谤讪朝廷新政吧！”

那“某些人”三个字，咬得又重又狠，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苏明远的方向。

郑茗心头猛地一沉。这人她“不认识”，但她脑子里那本没写完的书稿却惊雷般炸开一个名字——赵之！书中未来的旧党骨干，此刻正被这清客轻描淡写地点为“心存怨怼、谤讪朝廷”！

咔嚓！

一声极其细微、又像冰面开裂般清晰的脆响。

郑茗的视线像被磁石吸住，死死钉在王素柔垂在膝上的手上。

那只捻着袖口玉兰花暗绣的纤手，指节陡然停住了（微僵）。不是重压下的颤抖，而是像最精密的机关忽然卡死了一瞬。

几乎是同时，屏风后传来王素柔压低的声音，冷冽得如同数九寒天里冻透的瓦片坠地：

“此人……舌底藏针，句句在激郎君发难，好借郎君之势拔高他那龌龊心思。其言不实，其心……更诡。”

她微微侧首，对着侍立一旁垂头敛目的绿云，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

“记住了。日后此人再来，茶水点心……多用些心。莫要……让郎君被这等腌臜‘意气’，污了袖袍。”

绿云无声福身，像幽灵般悄然退入更深的阴影。前厅里，苏明远仿佛全然未觉这片暗涌，爆发出一阵爽朗大笑，声如洪钟，震得窗棂嗡嗡作响。郑茗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嗖”地窜上头顶，后背瞬间起了一层白毛汗——这主母的眼……好毒！

喧闹声渐渐移到回廊下赏梅去了。

小胖墩像只发现了蜜糖的熊崽子，“嘿哧”一下从郑茗腿上滑下来，胖爪子死死箍住她的腿：“姨娘！兔兔！糖兔兔！”

郑茗赶紧摸袖子。早上给这小子捏的麦芽糖小兔子还好端端躺在手帕里。她刚捏着糖兔子胖乎乎的耳朵递过去——

一只修长的手，带着微微的凉意和不容置疑的力道，斜刺里伸了过来！

苏明远长臂一探，轻轻巧巧地“截胡”了那只无辜的麦芽糖兔，顺手塞进儿子咧开的嘴巴里，还笑着揉了揉小家伙毛茸茸的脑袋：“别缠着你姨娘。”

目光却饶有兴致地落在郑茗脸上，那里竟浮着一层极少见的、属于毛头小子般的明亮光彩：

“怀安呐，”他开口，声音带着点不常见的雀跃，“这兔子可真可爱……说到兔子……”（话题突兀转向！）

“你可听闻过梅川古寺那个……‘唤鱼池’？”苏明远眼睛亮得像星子，兴致勃勃，完全不顾旁边刚走来、脸上还带着浅笑的王素柔。

郑茗只能茫然地眨眨眼，喉咙里像被什么堵住（这都哪跟哪啊？）：“……请大人解惑？”

“那年我才这般高！”苏明远伸手比划了一个齐腰的高度，笑得露出一口白牙，整个人仿佛被回忆点亮了，“随家父去梅川古寺访古。寺后有一方碧幽幽的石潭，清澈见底，岸边一株老梅斜卧其上，虬枝如龙……妙得很！”他猛地抬手，朝着虚空的方向清脆击掌：“我就站在池边，‘啪啪’拍了两下，喊：‘鱼儿鱼儿，快来耍！’”

他拍掌的动作仿佛带着魔力，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回廊里荡开。

“嘿！你说邪不邪门？”苏明远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孩子气的惊喜，“真就有几十条红艳艳的锦鲤，呼啦啦地聚过来了！围着我手掌拍下去的水晕转圈圈！”

他脸上的笑容倏然柔和下来，像融化的春水，目光转向刚走到一树红梅下的王素柔。那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后来……后来我竟得知……夫人闺中之时，也曾随家人游赏此寺！”

他向前微微倾身，声音里带着一种发现稀世珍宝般的颤抖，压低了，却又足够在场所有人都听清那巨大的巧合：

“她……她也在那方池水边……”他顿了顿，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亮，“干了一模一样的事儿！”

“她也拍手唤鱼！更妙的是——她私下里……给那池子起的名字，就叫……”他声音带着奇异的震颤，一字一顿，掷地有声：“——‘唤鱼池’！后来寺里老僧便以我二人的默契给那汪水池立碑提名唤鱼池。”

苏明远微微扬起下巴，眉宇间是纯粹的、献宝似的少年得意，在寒梅的暗香浮动中，望着他的夫人：

“夫人，你来说说，这缘法……老天爷怕是也早早拿笔写好了的吧？”

薄薄的暮色流转，梅树疏影横斜，王素柔玉白的侧脸在红梅映衬下，洇出一点极淡的、几不可察的红晕。她的声音比平时更轻，更柔，像最细腻的羽毛搔过心尖：

“郎君那时……是少年心性罢了……”她眼波微转，那温婉笑容的深处，倏地跃起一丝未被岁月湮灭的、属于“王素柔”自己灵魂的灵动锋芒：

“……可比不得郎君如今，那……名动殿梁的笔墨风华……”

疏影暗香浮动。

他笑得像一个刚摘到天上星辰的少年郎。

她应得婉转低回，眼波深处灵光微现。

郑茗却觉得脚下光滑的青石板骤然变成了滚油。

她下意识地、带着一种被这璧人之光灼伤的退避，无声地向后蹭了半步，后背冰冷而突兀地撞上了廊柱冰硬繁复的雕花凸起（脊骨被硌得一痛！）。眼前这对站在梅树下的身影，被穿过梅枝的最后一缕稀薄日光镀上了模糊而温暖的金边，美好得像一册尘封千年、字句生辉的孤本善卷，只可远观。

这死寂苏府的高墙之内……哪里是什么墨香凝滞的死水？分明是诗与词撞出的心火，是梅香里酿了多年、醉人的浓情！王素柔那双看透世情、隐于温婉的慧眼……此刻如此灼灼，像埋藏深海的明珠骤然吐露光华。

而她这个硬被塞进书页夹缝的“异体字”，被这骤然亮起的光芒刺得眼睛酸涩，心底那点莫名的、像野草般滋生的……寂寥，越发地沉重起来。

她用力抿紧了泛白的唇，几乎要将自己的脸完全埋进那冰冷廊柱更深的、浓黑的阴影里。

阳光暖着梅树下携手并肩的身影，暖着他们口中那个澄澈如镜、天真无邪的“唤鱼池”。

所有故事开篇最纯粹无瑕的美好、那些命中注定的缘分印记……早已被悠长时光以心血为墨，工笔细描地镌刻在“王素柔”这墨香幽长的扉页之上。

就在郑茗彻底把脸藏进阴影的瞬间，她的脚尖无意识地踢到了冰冷的地面。

极其细微的“哒……”一声，像水滴落入深潭。

一粒乌沉沉、冰凉坚硬的东西，滚了出去。

——是王素柔那把念珠里，崩断碎裂时飞溅到角落的……一粒佛珠！(冰冷坚硬的触感，撞击回廊角落发出脆响！)

那珠子滚动着，不偏不倚，恰恰停在梅树下方那双并肩履鞋的缝隙前——在苏明远沾着室外寒气尘土的靴子，和王素柔一尘不染的锦缎绣鞋之间。

梅香依旧浮动。

日光彻底沉没。

郑茗的心，却随着那粒珠子诡异的停驻，猛地一沉。

那片静谧的美好之下，一丝看不见的裂缝，终于被她……或者说，被那粒早已碎裂的佛珠……冰冷地点了出来。

小说《重生之我在苏府当小妾》 第5章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