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顾清川林晚意顾衍 作者:喜欢鸣禽的林天奈何
状态:已完结 时间:2025-06-27 14:38:51
顾清川穿成侯府只剩三个月命的病弱世子。太医宣布死期那日,
他看见角落咳血的嫡女林晚意——原书里早逝的白月光。为逆天改命,他当众点名:“冲喜?
就她了。”大婚当夜,他踹开合卺酒,执意抢救高烧昏迷的新娘。“夫人咳血是中毒,
不是肺痨。”他轻拭她唇边血迹,“跟我合作,我替你翻案。
”后来他用金融手段盘活她的嫁妆铺子,贵女们为抢**胭脂挤破头。
当族老指责她抛头露面,顾清川揽她入怀:“本世子的夫人,轮得到你说三道四?
”---窒息。像是被沉在冰冷粘稠的沼泽里,每一次呼吸都拉扯着胸腔深处尖锐的痛。
喉咙里堵着一团灼热的棉花,每一次试图吞咽都换来更剧烈的撕扯。顾清川猛地睁开眼,
意识从混沌的黑暗里挣脱,又被眼前的光景钉在原地。不是他熟悉的,
堆满了财经报告和双屏显示器的高级公寓落地窗景。
头顶是厚重的、颜色沉暗如凝固血液的锦缎床帐,繁复的金线刺绣着狰狞的异兽纹路,
沉甸甸地压下来。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到化不开的苦涩药味,
混合着陈年木头和某种陈旧熏香的气息,闷得人喘不过气。身下的床榻硬得硌人,
即使铺着厚厚的褥子,骨头缝里依旧透着寒意。他动了动手指,
一股深入骨髓的虚弱和剧痛瞬间席卷全身,让他眼前发黑。怎么回事?
最后的记忆是刺眼的车灯,尖锐的刹车声,还有挡风玻璃碎裂的巨响……他,顾清川,
华尔街归来的金融猎手,刚刚在港城拿下一场足以震动半个亚太市场的恶意收购案庆功宴后,
在回酒店的途中……车祸?那这里是……医院特护病房?可这布置……纷乱的念头还未理清,
一个苍老沙哑、带着不容置疑权威的声音就在床边响起,像一把生锈的钝刀,
狠狠刮过他的耳膜:“唉!世子沉疴难起,元气枯竭,五脏俱衰,脉象……如游丝悬于一线,
已是油尽灯枯之相。非人力所能挽回。侯爷,夫人,恕老朽直言,早备后事吧……最多,
不过三月之期了。”顾清川心头猛地一沉,冰冷的感觉沿着脊椎急速蔓延。
他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向声音来源。床前,乌泱泱站了一大片人。
为首的是一个身着深紫色锦袍、面容威严却难掩疲惫与阴鸷的中年男人,
眉宇间锁着深深的刻痕,此刻脸色铁青,紧抿着唇,
眼神晦暗不明地盯着自己——这应该就是所谓的“侯爷”,他名义上的父亲,定北侯顾衍。
旁边一个穿着华贵、保养得宜的美妇人,正捏着帕子按在眼角,肩膀微微耸动,
发出压抑的、刻意放低的啜泣声,但顾清川敏锐地捕捉到她眼尾余光飞快扫过自己时,
那一闪而逝的复杂情绪——绝不是纯粹的悲痛。这就是他穿越后的“家”。三个月?
顾清川的思维在剧痛和眩晕中高速运转。
作为一个习惯掌控全局、在数字和博弈中杀伐决断的人,这种被宣判死刑、束手待毙的感觉,
比身上的疼痛更让他难以忍受。就在这时,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人群后方最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站着一个少女。瘦削得惊人,裹在一身洗得发白、明显不太合体的旧式衣裙里,
像一株被遗忘在深秋寒风中的细竹,伶仃得仿佛随时会折断。她微微垂着头,
鸦羽般的长睫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小片阴影。她努力压抑着,
但一声闷闷的、撕心裂肺般的咳嗽还是从她紧捂的唇间溢出。
那咳嗽带着一种令人心惊的、破败风箱般的杂音。她飞快地用手帕掩住口。
就在她放下手帕的瞬间,顾清川的瞳孔骤然收缩。尽管离得不算近,他依然清晰地看到,
那方素白的丝帕上,洇开了一小团刺目的猩红!像雪地里骤然绽开的毒花,惊心动魄。
电光石火间,
段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猛地撞入脑海——一本在机场打发时间随手翻过的狗血古早言情小说!
书里那个出身显赫、才情冠绝京都、却红颜薄命,
在家族倾轧中早早咳血而亡、成为男主心中永恒白月光朱砂痣的……定北侯府二房嫡女,
林晚意!是她!那个在书中只活了几章、却让无数读者意难平的早逝白月光!
一个念头如同惊雷般在顾清川被病痛和死亡阴影笼罩的脑中炸开:冲喜!书里好像提过一嘴,
原主这短命鬼为了续命,曾闹着要冲喜,最后娶了个炮灰,结果还是死了……但现在,
自己成了这个“顾清川”!三个月?不,他绝不甘心!
一股强烈的求生欲混合着一种奇异的、仿佛在绝境中抓住唯一浮木的冲动,猛地攫住了他。
他必须抓住她!这个同样被死亡阴影笼罩的女孩!也许……也许她能成为破局的关键!
胸腔里一阵翻江倒海的剧痛袭来,顾清川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猛地抬起一只手,
枯瘦的手指带着不容置疑的指向性,直直戳向那个角落里的单薄身影。喉咙里咯咯作响,
每一个字都像带着血沫咳出来,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冲……冲喜……就……她!”死寂。
仿佛时间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掐住,凝滞在这间充斥着药味和死亡气息的华丽卧房里。
空气沉甸甸地压下来,比那床顶的锦帐还要沉重百倍。所有人的动作、表情、乃至呼吸,
都在顾清川那嘶哑却异常清晰的三个字落地的瞬间,彻底冻结。
定北侯顾衍脸上的铁青瞬间褪去,转而化为一种难以置信的震愕,他猛地转头,
锐利如鹰隼的目光先是钉在儿子那张惨白却异常执拗的脸上,
随即又顺着那只颤抖却固执地指向角落的手指,狠狠刺向人群后方。
侯夫人秦氏捏着帕子的手僵在半空,那恰到好处的啜泣声戛然而止。她保养得宜的脸上,
精心维持的悲戚如同被重锤砸碎的瓷器面具,寸寸龟裂,
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错愕与一丝……被冒犯的恼怒?她的目光同样投向角落,
带着审视和一种冰冷的评估。
站在秦氏身后的几位衣着光鲜的年轻男女——顾清川名义上的兄弟姐妹们,
脸上的表情更是精彩纷呈。有纯粹看热闹的幸灾乐祸,有嫌恶的皱眉,有掩饰不住的惊讶,
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毕竟,冲喜新娘虽不光彩,但一旦成了,身份便截然不同。
至于那些垂手侍立的仆妇丫鬟,更是大气不敢出,头颅垂得更低,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里,
只余下眼角的余光,
偷偷地、惊疑不定地在那位角落里的病弱少女和榻上垂死的世子之间来回逡巡。
被这无数道目光聚焦的林晚意,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她似乎想把自己缩得更小,
更深地藏进那身旧衣的阴影里。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上,那双低垂的眼睫剧烈地颤抖着,
如同受惊的蝶翼。掩在袖中的手死死攥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那方染血的帕子,
早已被她紧紧攥在掌心,藏匿无踪。只有唇边,
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未来得及完全拭去的、极淡极淡的血痕。她始终没有抬头,
没有看向任何人,只是那纤细的颈项,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胡闹!
”顾衍终于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低沉的怒喝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他额角青筋隐隐跳动,目光沉沉地扫过顾清川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又落在林晚意身上,
带着一种混合了复杂思虑的审视。“清川,你病糊涂了!冲喜之事岂能儿戏?
林氏女……”他顿了顿,似乎斟酌着用词,“……体弱多病,如何担得起冲喜重任?
此事休要再提!”“父亲……”顾清川急促地喘息着,胸腔里拉扯的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但他强撑着,眼神死死盯在林晚意身上,那目光里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求生火焰。
“就是……她……咳咳……旁人……儿子……不认……”他断断续续地说着,声音虽弱,
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执拗。每一次咳嗽都仿佛要震碎他的五脏六腑,
但他指向林晚意的手指,却始终未曾放下。秦氏此时也缓过神来,
用帕子按了按并无泪痕的眼角,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忧虑和规劝:“侯爷说的是。川儿,
你病着,心思不定。冲喜是大事,总要找个八字相合、身体康健、能好好照顾你的才是。
林姑娘这身子骨……”她话未说完,但未尽之意昭然若揭,
看向林晚意的目光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怕是担不起这福分,反倒冲撞了你。
”“福……分?”顾清川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虚弱而冰冷的讽笑,
眼神掠过秦氏那张精心描画的脸,“我这……将死之人……还怕……什么冲撞?
咳咳……她……命格……够硬……能……压得住……”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
剧烈地喘息着,手指却依旧固执地指着那个角落,“非她……不可!”最后三个字,
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决绝。顾衍的眉头拧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
他看着榻上气息奄奄却异常执拗的儿子,
又瞥了一眼角落里那个沉默得如同影子、却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搅得心神不宁的侄女。
屋内的气氛僵持着,沉重得能滴出水来。太医垂手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敢喘。
良久,顾衍才重重地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充满了疲惫和一种被逼到角落的无奈妥协。
他挥了挥手,声音透着浓浓的倦意:“罢了……既是你执意如此……”他的目光转向林晚意,
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冷酷,“林氏女,你可愿为世子冲喜?
”这不是询问,是宣判。角落里,林晚意瘦削的肩膀似乎又微微瑟缩了一下。她依旧垂着头,
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紧攥的手心里,那方染血的帕子几乎要被揉碎。
时间仿佛再次被拉长,每一息都无比煎熬。终于,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
她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动作幅度小得几乎难以察觉,仿佛只是被风吹动的柳梢。
没有言语,没有表情,只有一种认命般的沉寂。“好。”顾衍吐出一个字,再无多言,
转身拂袖而去,背影带着沉重的压抑。秦氏目光复杂地在林晚意身上停留了一瞬,
最终化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也跟着离去。其余众人也如同潮水般退去,
只留下死寂的房间和空气中愈发浓重的药味。角落里的林晚意,依旧保持着那个垂首的姿势,
像一座凝固的、了无生气的玉雕。只有那微微起伏的、单薄得可怜的肩线,
昭示着她还是个活物。顾清川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
强烈的疲惫和剧痛再次如潮水般将他淹没。他无力地倒在枕上,视野渐渐模糊,
但在彻底陷入黑暗前,他最后看到的,依旧是那个角落里的、孤绝的身影。成了。
---红烛高烧,烛泪无声地流淌,在精雕细琢的紫檀木烛台上堆积成赤红的珊瑚。
鸳鸯戏水的锦被铺满宽大的拔步床,大红的“囍”字贴满了窗棂门楣,
将新房的每一寸空间都浸染在一种浓烈到近乎窒息的喜庆里。
空气里混杂着新木家具的桐油味、熏香的味道,以及……浓得化不开的药味。这喜庆,
与这药味格格不入,更与这新房中死寂的气氛格格不入。
林晚意穿着一身沉重繁复的大红嫁衣,端坐在床沿。
凤冠上的珠翠沉甸甸地压着她纤细的脖颈,几乎让她抬不起头。宽大的衣袖下,她双手冰凉,
指尖死死掐入掌心,用那一点尖锐的痛楚来维持着最后一丝清醒。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每一次呼吸都灼热滚烫,仿佛有炭火在肺腑里燃烧。
喉咙深处那熟悉的、带着血腥味的痒意一阵阵涌上来,又被她强行咽下。她不敢咳。
在这象征着“喜庆”和“吉兆”的夜晚,她的咳声,她的血,都是不祥的诅咒。
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静。
顾清川被两个身强力壮的小厮半扶半架着挪了进来。他也是一身刺目的红,
衬得那张脸更是苍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呼吸急促而浅薄,每一次迈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全靠身边人支撑着才不至于倒下。他挥了挥手,两个小厮沉默而迅速地退了出去,
关上了房门。新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空气仿佛凝固了。红烛的光跳跃着,
在墙壁上投下两个沉默而疏离的剪影。
一个身着青衣、面无表情的嬷嬷端着红漆托盘走了进来,
托盘上放着两只用红绳系在一起的精巧金杯——合卺酒。嬷嬷的声音平板无波,
像是照着某种设定好的程序在念诵:“请世子、世子夫人,行和卺之礼,从此夫妻一体,
同甘共苦。”同甘共苦?林晚意心中泛起一丝苦涩的涟漪。她与他,
一个是被家族厌弃、朝不保夕的孤女,一个是被太医判了死期、只剩三月寿命的世子。
这“苦”,恐怕是注定了的。她深吸一口气,强撑着身体的不适,准备依礼起身。然而,
就在嬷嬷将托盘递到两人之间的刹那,异变陡生!
顾清川那双原本因虚弱而显得有些涣散的眼眸,在目光触及林晚意的瞬间,
骤然爆发出锐利如鹰隼的光芒!那绝不是垂死之人该有的眼神。
他像是被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攫住了全部心神,
视线牢牢锁定在林晚意潮红的脸颊和额角的冷汗上。“且慢!”嘶哑的声音猛地响起,
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迫。嬷嬷递托盘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明显的错愕。
顾清川根本没理会嬷嬷的反应,也完全无视了那象征吉祥的合卺酒。
他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几乎是踉跄着朝林晚意扑了过去。
动作快得完全不像一个只剩一口气的病人!他枯瘦的手指带着滚烫的温度,
猛地扣住了林晚意纤细的手腕!肌肤相触的瞬间,林晚意浑身剧震!
一股强大的电流顺着那滚烫的指尖窜遍全身,让她本能地想要挣扎抽离。太烫了!
他指尖的温度,比她发烧的身体还要灼人!“你……”她惊骇地抬眼,
撞进顾清川那双深不见底、燃烧着奇异火焰的眼眸中。“别动!”顾清川的声音低沉而急促,
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无法抗拒的穿透力。他的手指稳稳地搭在她的腕间,那动作并非狎昵,
反而带着一种医者般的专注和不容置疑的强势。
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她潮红的脸色、急促起伏的胸口,
最后停留在她微微翕动、似乎极力压抑着咳嗽的唇上。嬷嬷端着合卺酒,彻底傻在了原地,
看着这完全不合规矩的一幕,嘴巴微张,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顾清川的手指在她腕脉上停留了不过几息,眉头却骤然锁紧,形成一个深刻的刻痕。
那锐利的目光瞬间变得无比凝重,甚至……带着一种林晚意看不懂的震惊和了然。
“高热……脉象浮数中空……这不是肺痨!”他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声音压得极低,却如同惊雷般炸响在林晚意耳边!林晚意猛地睁大了眼睛,
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不是肺痨?那是什么?她从小就被这样告知,
被这样对待……她浑身的血液似乎在这一刻都冲上了头顶,又在下一瞬冰冷地退去。
顾清川猛地松开她的手腕,那动作快得惊人。他根本不顾自己虚弱的身体,猛地转身,
踉跄着扑向旁边那张堆满了各色锦盒、妆奁的紫檀木圆桌。他像是早就知道目标在哪里,
目标是什么,双手在那些华丽的礼物中急切地翻找着,动作粗暴而毫无章法,
将几个精巧的锦盒扫落在地也浑然不顾。“世子!您这是……”嬷嬷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带着惊惶和不解。顾清川置若罔闻。他的目光如同精准的探针,飞快地在桌面上搜寻。终于,
他的动作停住了,
的、只有半个巴掌大小的扁圆形青花瓷盒——那是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林家旁支送来的贺礼,
一盒据说有凝神静气之效的普通香膏。他毫不犹豫地掀开盖子,看也不看里面淡青色的膏体,
右手食指猛地探入,狠狠一抠!“咔嚓!
”一声极其细微、几乎被红烛燃烧的噼啪声掩盖的脆响。
在林晚意和嬷嬷惊疑不定的目光注视下,顾清川竟然从那看似完整的香膏瓷盒底部,
抠出了一个极其隐蔽的、更小的夹层!夹层里,赫然躺着一个从未见过的、材质奇异的东西!
那是一个只有指甲盖大小的、银白色的……“小方块”?边缘光滑得不可思议,
在烛光下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表面覆盖着一层透明的、如同薄冰般的硬壳。硬壳下,
隐约可见一粒极其微小的、深褐色的药丸状物体。顾清川捏着这个小小的“银方块”,
手指因为激动和虚弱而微微颤抖。他迅速转身,再次回到床前,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
他一把抄起旁边小几上温着的茶壶,也不管那茶水是否滚烫,径直倒了些在杯盏里。然后,
他捏着那“银方块”的指尖在边缘某个极小的凸起上用力一按!“啪嗒!
”一声极其轻微的机括弹开的声音。那层透明的硬壳竟然应声而开,像一扇微小的门!
顾清川小心翼翼地将里面那粒深褐色、泛着奇异幽光的微小药丸倒了出来,
毫不犹豫地投入温热的茶水中。药丸遇水即化,瞬间消失无踪,茶水颜色没有丝毫改变。
“喝了它!”顾清川端起那杯茶,不容分说地递到林晚意唇边。他的声音斩钉截铁,
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绝对命令感,那双深邃的眼眸紧紧盯着她,
里面翻涌着林晚意完全无法理解的复杂情绪——有急迫,有不容置疑,
甚至还有一丝……赌上一切的疯狂?林晚意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杯盏,
看着顾清川苍白脸上那不容置疑的决绝。那杯茶里刚刚融化的,是那枚从未见过的奇异药丸。
他是谁?他怎么会知道香膏盒里有夹层?那是什么药?毒药?
还是……无数个念头在烧得滚烫的脑中疯狂冲撞。然而,
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仿佛燃烧着火焰的眼眸,看着他眼中那份孤注一掷般的笃定,
一股莫名的力量压下了她所有的疑虑和恐惧。她伸出同样滚烫而颤抖的手,接过了那杯茶。
茶水温热,带着淡淡的苦涩余味。她没有犹豫,仰头,将杯中水一饮而尽。茶水滑过喉咙,
带来一丝清凉的错觉。然而,几乎就在茶水入腹的瞬间,
一股更猛烈的灼热感猛地从小腹炸开!如同燎原的野火,凶猛地席卷全身!
林晚意眼前骤然一黑,所有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身体软软地向前倒去。“夫人!
”嬷嬷失声惊呼。顾清川眼疾手快,在她栽倒的前一刻,伸臂一把揽住了她滚烫绵软的身体。
红烛高燃,烛泪无声地堆积。大红的锦被上,林晚意双目紧闭,
脸颊上那不正常的潮红如同晚霞般燃烧着,额发被汗水彻底浸湿,一缕缕黏在光洁的额头上。
她的呼吸急促而灼热,每一次喘息都带着细微的、痛苦的**,
仿佛在无声地对抗着体内那场看不见的、凶险的战争。顾清川坐在床沿,
身体同样虚弱得摇摇欲坠,后背的冷汗早已浸透了内衫,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但他强行支撑着,一只手紧紧握着林晚意滚烫的手腕,指尖准确地搭在她的脉搏之上。
他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专注,眉心拧成一个深刻的结,目光如同最精密的仪器,
一瞬不瞬地观察着她脸上每一丝细微的变化,捕捉着她脉搏每一次跳动的强弱缓急。
时间在红烛的燃烧中缓慢流逝,每一息都如同被拉长。
新房内只剩下林晚意痛苦的呼吸声和烛芯偶尔爆开的噼啪轻响。
嬷嬷早已被顾清川一个冰冷的眼神摒退到了外间,隔着屏风,只能看到两个模糊的影子,
大气也不敢出。顾清川的指尖下,那急促紊乱的脉象,如同惊涛骇浪中的小船,
在最初的狂暴冲击后,似乎……隐隐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向平稳过渡的趋势?
虽然依旧浮数,但那股令人心惊的空虚感,似乎被某种力量稍稍填补了一些?
他紧绷的神经丝毫不敢放松。
那枚用他穿越时身上唯一携带的“应急缓释胶囊”伪装外壳包裹的强力退烧抗生素,
是他最后的底牌,也是最大的赌注。赌这个时代从未接触过抗生素的细菌毫无耐药性,
赌她的身体能扛过这猛烈的药效冲击。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炷香,也许是半个时辰。
林晚意急促的呼吸声渐渐平缓了一些,紧蹙的眉头似乎也舒展了一点点。
她脸上的潮红如同退潮般,开始缓慢地、但确实可见地消褪,露出底下更为虚弱的苍白。
那层笼罩在她周身、仿佛要将她焚毁的灼热气息,似乎也减弱了几分。
顾清川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一股强烈的虚脱感瞬间席卷而来,
几乎让他支撑不住身体。他轻轻松开搭在她腕上的手指,手心里全是冰凉的汗。就在这时,
林晚意浓密的睫毛剧烈地颤动了几下,如同挣扎着要破茧的蝶。终于,那双紧闭的眼睛,
缓缓地、艰难地睁开了。她的眼神起初是茫然的,带着高烧初退的虚弱和恍惚,
像是蒙着一层氤氲的水汽。视线没有焦点地游移了片刻,才终于缓缓聚焦,
落在了近在咫尺的顾清川脸上。四目相对。顾清川疲惫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只有眼底深处残留着一丝未散尽的凝重和审视。林晚意的眼神从最初的茫然,
迅速转为惊愕、困惑,最后沉淀为一种深沉的、带着劫后余生的复杂。她张了张嘴,
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只艰难地逸出两个气音:“……你……”顾清川没有立刻回答。他默默起身,
动作迟缓而吃力,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温水。他没有假手于人,亲自端着水回到床边,
小心翼翼地扶起她绵软无力的身体,让她靠在自己同样并不宽厚坚实的臂弯里。
他的动作带着一种生疏的僵硬,显然并不习惯照顾人,却又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持。
微温的水缓缓润泽了干裂的唇瓣和灼痛的喉咙。林晚意小口地啜饮着,
贪婪地汲取着这久违的清凉。她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顾清川的脸。一杯水饮尽,
顾清川将空杯放到一旁,重新让她躺好。他没有看她的眼睛,
视线落在她依旧苍白、但已不见异常潮红的唇上,声音低沉而平静,
像是在陈述一个早已确定无疑的事实,却字字如惊雷:“你不是肺痨。你和你父亲当年一样,
是被人下了同一种毒。”林晚意浑身猛地一震!
刚刚恢复一丝清明的眼眸瞬间被巨大的惊骇和难以置信所充斥!她的瞳孔骤然收缩,
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仿佛被无形的冰水从头浇下。
父亲……那个战功赫赫却最终在病榻上缠绵吐血而亡的二叔……也是……中毒?
“什……什么?”她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剧烈的颤抖。顾清川终于抬眼看她。
他的眼神深邃如古井,清晰地映出她此刻的惊惶无措。他缓缓抬起手,
指腹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温热和力道,轻轻拂过她的唇角——那里,在她昏迷挣扎时,
曾不经意地再次溢出一缕极淡的、尚未干涸的血痕。这个动作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亲昵,
却又没有丝毫狎昵之意,反而像医者拂去尘埃,露出病灶的本源。“信我,”他的声音不高,
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能穿透迷雾的力量,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在林晚意的心上,“跟我合作。
我替你翻案,查清你父亲的死因,还你一个清白和公道。”他顿了顿,
目光锐利地锁住她的眼睛,如同无形的枷锁,“作为交换,在我‘死’之前,你必须活着,
做我最得力的盟友。”“告诉我,你的选择。”新房内,红烛的光晕柔和地铺洒。
林晚意躺在柔软的锦被中,身体深处那股要将她烧成灰烬的灼痛,如同退潮的海水,
正缓慢而确实地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几乎要将她骨头都融化的疲惫,
还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冰冷刺骨的清醒。顾清川的话,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
狠狠烫在她心上。毒?父亲……也是中毒而亡?这个念头如同最锋利的冰锥,
了她过往十几年被灌输的、根深蒂固的认知——“痨病鬼”、“命硬克亲”、“注定早夭”。
那些冰冷嫌恶的眼神,那些刻意疏远的躲避,
那些暗地里指指点点的闲言碎语……一幕幕如同走马灯般在眼前闪过。原来,
她所承受的一切苦难,并非命运无常,而是……人祸?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愤和冰冷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下意识地想要蜷缩起来,却被顾清川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牢牢钉在原地。她看着他。
烛光在他苍白的侧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勾勒出挺直的鼻梁和紧抿的薄唇。
那双眼睛深不见底,里面没有怜悯,没有同情,
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和一种……赌徒般的疯狂决绝。他说“合作”,他说“翻案”,
他说“活着”……他像一个在万丈深渊边缘行走的人,向她这个同样身处绝境的人,
伸出了手。这手,是救命的绳索,还是通往更黑暗深渊的引线?林晚意不知道。
她的脑子被高烧和剧变搅得一团混乱。但有一点无比清晰: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
她过去十几年的人生,就是一个巨大的、充满恶意的谎言!而她的父亲,
那个顶天立地、曾让她无比仰慕的二叔,他的英年早逝,也绝非战场旧伤复发那么简单!
复仇的火焰,夹杂着对真相的渴望,如同沉寂的火山,在她冰冷的胸腔深处,
第一次猛烈地涌动起来。“……好。”一个字,几乎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从干涩灼痛的喉咙里挤出来,带着细微的颤音,却又无比清晰。她没有躲闪,
迎视着顾清川的目光,那里面不再是认命的沉寂,而是燃起了一点微弱却执拗的光。
顾清川紧绷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松动了一瞬,仿佛冰山裂开一道细微的缝隙。他没有再说什么,
只是微微颔首。就在这时,屏风外传来嬷嬷刻意压低、带着试探和不安的声音:“世子,
夫人……可……可需老奴进来伺候?合卺之礼……”顾清川眼神骤然转冷,
那刚刚松动的一丝痕迹瞬间消失无踪,只剩下拒人千里的冰封。他头也不回,声音不高,
却带着一种沉沉的、令人心悸的压力:“不必。任何人不得打扰。退下。
”屏风外瞬间没了声息,连脚步声都放得极轻,迅速远去。新房内再次恢复了绝对的寂静,
只有烛火偶尔的噼啪声。顾清川的目光重新落回林晚意脸上,
带着审视和评估:“你现在感觉如何?”林晚意感受了一下身体,疲惫依旧沉重如铅,
但那种令人绝望的高热和肺腑间的灼痛确实减轻了大半。
她微微动了动干裂的唇:“……好些了。”声音依旧沙哑,但比刚才清晰了一些。“嗯。
”顾清川应了一声,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他站起身,动作依旧迟缓吃力,
走到那张堆满华丽贺礼的紫檀木圆桌旁。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桌上那些锦盒、绸缎、玉器,
最后落在一个看起来最不起眼、甚至有些寒酸的深蓝色粗布包裹上。
那是林晚意唯一的、真正属于她自己的“嫁妆”——她母亲生前留给她的,
一间位于京城南市偏僻角落、几乎快要倒闭的胭脂水粉铺子的契书。
顾清川拿起那个粗布包裹,掂量了一下,转身走回床边。他将包裹放在林晚意枕边,
动作随意得如同放下一个无关紧要的东西。“你的铺子?”他的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情绪。
林晚意看着那个承载着母亲最后一点念想的粗布包裹,心头涌起一阵酸涩,艰难地点了点头。
顾清川的指尖点了点那包裹,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仿佛在陈述一个即将发生的事实:“三天之内,
让它变成整个京都贵女圈子里最炙手可热的铺子。”林晚意猛地睁大了眼睛,
几乎以为自己高烧未退产生了幻听!她那个门可罗雀、连租金都快付不起的破落铺子?三天?
炙手可热?这怎么可能?他是不是病糊涂了?顾清川没有理会她眼中的震惊和怀疑。
他微微俯下身,凑近了些。烛光在他深邃的眼眸中跳跃,
映出一种林晚意完全无法理解的、冰冷而锐利的光芒,那光芒里,
仿佛翻涌着无形的数字和令人心悸的算计风暴。“第一步,”他开口,声音压得更低,
如同密谋,“把铺子里所有现存的、卖不出去的陈货,按品相分三等。最次的,全部销毁,
一粒香粉都不留。”林晚意心头一紧。销毁?那都是本钱!虽然不值钱,可……“第二步,
”顾清川的声音没有丝毫停顿,带着一种掌控棋局的绝对自信,“把剩下的中等货,挑出来,
重新包装。用最差的粗陶罐,分量减半。”分量减半?林晚意更加茫然了。
东西本来就不好卖,还减量?“第三步,”顾清川的嘴角似乎勾起了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
那笑容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一种洞悉人心的锋利,
“选你铺子里最拿得出手的、品质最好的一批货,无论数量多少。用最好的白玉瓷瓶装,
分量……只装正常瓶子的三分之一。”林晚意彻底懵了。好料子,好瓶子,却只装一点点?
这是要做什么?亏本赚吆喝?顾清川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中浓得化不开的困惑。
他没有解释,只是抛出了最后一句,如同掷下决定胜负的棋子:“然后,放出风声。
就说‘玉颜斋’得了失传的古方,仅得珍品三十二份,只赠有缘人。三日后,
凭‘玉颜帖’方可入内品鉴,每人限购一份。
‘玉颜帖’……只发给京都三品以上官员府邸的嫡女,
以及……宫里那几位最得宠的娘娘身边有头有脸的女官。”林晚意倒抽一口凉气,
心脏狂跳起来!三品以上官员嫡女?宫中宠妃的女官?这……这简直是疯了!她那间破铺子,
连给这些人提鞋都不配!还有那什么“玉颜帖”……**三十二份?这到底是卖东西,
还是……设局?她看着顾清川那张在烛光下显得越发苍白却异常冷静的脸,
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亮的眼眸。
恐惧、荒谬、还有一丝被那疯狂计划隐隐点燃的、连她自己都不敢深究的期待,
如同藤蔓般紧紧缠绕住她的心脏。这个人……他到底要做什么?---三天,
如同绷紧的弓弦。顾清川在新房里深居简出,药味浓得化不开,
偶尔传出的咳嗽声嘶哑得令人心惊,坐实了他“病入膏肓”的传言。定北侯府上下,
似乎都笼罩在这位世子随时可能撒手人寰的沉重阴影下,
连带着对那位新进门的、据说命格“够硬”的冲喜世子夫人,也多了几分讳莫如深的避忌。
然而,在这片看似沉寂的湖面下,一股隐秘的、带着奇异香气的暗流,正悄然涌动着,
迅速渗透进京都最顶级的贵女圈子。“听说了吗?南市那边,
藏着一家叫‘玉颜斋’的老铺子?”“玉颜斋?没听说过啊,卖什么的?”“嘘!小声点!
据说啊,他们东家祖上曾是前朝宫廷御用的调香师,后来得罪了权贵才流落民间,
手里捏着好些失传的古方呢!这次不知走了什么大运,
竟复原了一种据说能让肌肤‘三日生光,七日如玉’的神奇香膏!
叫什么……‘雪肌凝玉膏’!”“真的假的?吹的吧?”“骗你做甚!
我表姐在淑妃娘娘宫里当差,她亲口说的!淑妃娘娘身边最得脸的掌事姑姑,
昨儿个都收到那铺子送来的‘玉颜帖’了!金箔打的帖子,可讲究了!听说一共就三十二份,
非三品以上大员家的嫡女,或是宫里贵人身边有头脸的,连帖子边儿都摸不着!”“啊?
才三十二份?那……那我们岂不是……”“急什么!帖子是**的,但听说三日后凭帖进去,
也只是‘品鉴’,能不能买着那‘雪肌凝玉膏’,还得看缘分!
那香膏只装在小指头那么点大的极品羊脂玉瓶里,一次就用完了,金贵得不得了!
铺子里的伙计说了,方子里的几味主药早已绝迹,这点膏子,
是东家倾尽家财、耗费数年才凑齐材料做出来的,卖完可就真没了!”“天爷!
那……那得多少钱啊?”“钱?嗤!能拿到帖子的,谁缺那点银子?关键是稀罕!是脸面!
你想啊,连宫里娘娘身边的人都巴巴地等着呢,谁要是能先一步用上,
那在姐妹圈子里……”窃窃私语声在深闺绣阁、茶会雅集间流转。那神秘的“玉颜斋”,
那失传的宫廷秘方,那**三十二份的金箔“玉颜帖”,
……每一个元素都精准地戳中了京都贵女们那颗追求极致、渴望独一无二、热衷于攀比的心。
缺、神秘、与宫廷沾边、高人一等……顾清川深谙人性中那点被精心豢养出来的虚荣与渴望。
饥饿营销的种子,在三天内疯狂滋长,
将“玉颜斋”这个名字和那根本不存在的“雪肌凝玉膏”,推上了风口浪尖,
成了身份与品味的象征。第三日,清晨。南市那条平日里颇为冷清的巷子口,
破天荒地停满了装饰华丽的各色马车。车帘低垂,但车辕上那代表不同府邸的徽记,
却无声地彰显着车内主人身份的煊赫——尚书府、侍郎府、将军府……甚至还有几辆,
挂着宫中内务府标记的朴素青帷小车。巷子深处,
那间原本门庭冷落、挂着老旧“玉颜斋”招牌的小小铺面,此刻却大门紧闭。铺子门口,
两个穿着崭新靛蓝布衣、精神抖擞的年轻伙计如同门神般站着,神情肃穆,
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巷口。铺子对面一处不起眼的茶楼二层雅间,窗户开着一道缝隙。
林晚意穿着一身素净的浅碧色衣裙,头上只簪了一支简单的白玉簪子,
脸上依旧带着大病初愈的苍白,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紧紧盯着对面自家铺子的门口。
她的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跳动,手心一片濡湿。三天前顾清川那近乎疯狂的计划言犹在耳,
如今看着这阵仗,她依旧觉得像一场不真实的梦。在她身侧,
顾清川裹着一件厚厚的玄色狐裘大氅,几乎将整个人都埋在里面,
只露出一张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他斜倚在铺着厚厚软垫的躺椅上,闭着眼,
仿佛外面的喧嚣与他毫无关系。只有搭在扶手上、骨节分明的手指,
偶尔会因压抑的咳嗽而轻微地颤动一下。“世子……”林晚意忍不住低声开口,
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这……人太多了。那帖子……”“慌什么。
”顾清川眼皮都没抬,声音带着病中的沙哑,却异常平稳,“按计划行事。沉住气。
”他的话音刚落,巷口那边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
只见一辆装饰极为奢华、由四匹通体雪白骏马拉着的朱轮华盖车缓缓驶来,
车帘上绣着显眼的“承恩公府”徽记。车刚停稳,
一个穿着桃红遍地金褙子、满头珠翠、神情倨傲的少女便在丫鬟的搀扶下,
昂首挺胸地走了下来。她手中捏着一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金箔帖子,正是“玉颜帖”!
“开门!本**有帖!”少女的声音清脆,带着高高在上的骄矜。
守在铺门口的一个伙计立刻上前一步,脸上堆起恰到好处的恭敬笑容,
声音洪亮却不失礼数:“这位**,请出示玉颜帖,容小的核对名册。
”少女不耐烦地将帖子往伙计手里一塞。伙计仔细看了看帖子,又翻开手中一本簇新的册子,
认真核对片刻,随即躬身,笑容更盛:“原来是承恩公府三**!您请!
您可是今日第一位贵客!请随小的来,铺子里已为您备好了上等的香茗和雅座。
”他一边说着,一边对同伴使了个眼色。另一个伙计立刻上前,并没有立刻开门,
而是将一块事先准备好的、写着“贵客品鉴中,请稍候”的木牌,
端端正正地挂在了紧闭的铺门上!动作不疾不徐,带着一种刻意的仪式感。
那承恩公府三**被伙计恭敬地请了进去,铺门随即在她身后关上。巷口等候的其他马车里,
立刻传来一阵压抑的议论和不满的嘀咕。“怎么还关门了?”“就是!我们都等了半天了!
”“凭什么她先进去?”那伙计挂好牌子,转过身,对着巷口马车方向团团作揖,
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歉意笑容,声音依旧洪亮:“诸位贵人**,实在抱歉!本店规矩,
一次只接待一位贵客品鉴,以确保每位贵客都能得到最专注、最舒适的体验。
烦请诸位贵人稍待片刻,按玉颜帖上的序号顺序入内。若有招待不周之处,小店先行赔罪了!
”说罢,又是深深一揖。这番做派一出,那些原本有些焦躁的贵女们,非但没有平息怒火,
反而被彻底吊起了胃口!一次只接待一位?这架子……端得也太足了!可越是如此,
越显得那铺子里的东西金贵,越显得自己能拿到帖子、能进去品鉴是何等的体面!
原本的不满,竟奇异地转化成了更强烈的期待和攀比心。“哼,等等就等等!
本**倒要看看,是什么稀罕物,值得这般排场!”一辆马车上传来一个略显骄纵的声音。
“就是,反正有帖子,早晚能进去。我倒要瞧瞧,比宫里娘娘用的如何?”另一辆马车里,
一个带着傲气的声音附和道。雅间里,
林晚意看着巷口那些安静下来、却明显更加翘首以盼的马车,
看着自家铺子紧闭的门扉和那块醒目的木牌,
再听着空气中弥漫的那种无声的、被刻意营造出来的紧张与期待感,只觉得口干舌燥,
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她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顾清川。顾清川不知何时睁开了眼。
他依旧倚在那里,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但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却透过窗棂的缝隙,
冷静地注视着楼下巷口发生的一切。那眼神里没有丝毫的得意或紧张,
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洞悉,仿佛在看一场按着他写好的剧本上演的戏剧。
林晚意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巷口那辆属于承恩公府三**的奢华马车旁,不知何时,
静静地停了一辆没有任何徽记、毫不起眼的青布小车。车帘纹丝不动,里面的人没有露面。
顾清川的视线,在那辆青布小车上停留了一瞬,薄唇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无声地吐出两个字:“……来了。”林晚意心头猛地一跳!就在这时,
玉颜斋紧闭的铺门“吱呀”一声,再次打开。那位承恩公府三**在伙计的恭送下走了出来。
她脸上的倨傲之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抑制的激动和兴奋!
她手里紧紧攥着一个极其小巧玲珑、通体洁白无瑕的羊脂玉瓶,
瓶身似乎还残留着她手心的温度。在她身后,一个伙计捧着一个同样精美的锦盒,
里面似乎还装着几样东西。“怎么样?三**?”立刻有相熟的贵女从车窗探出头,
急切地询问。承恩公府三**深吸一口气,努力想维持住贵女的矜持,
但声音里的激动却怎么也压不住:“……神了!真的神了!我只在手上试了一点点,你们看!
”她迫不及待地伸出自己一只保养得宜的手背。那手背上,
一小块肌肤明显比周围更加细腻润泽,仿佛笼罩着一层柔和的光晕,
与旁边形成了微妙的对比!“天哪!”围观的贵女们发出低低的惊呼,
目光瞬间变得无比灼热,死死盯住她手中那个小小的玉瓶。“三**,
那里面……就是‘雪肌凝玉膏’?多少银子买的?”有人急切地问。
承恩公府三**紧紧攥着玉瓶,像是怕人抢了去,脸上露出一丝得意又心疼的表情:“银子?
这可不是银子能衡量的!一共就三十二份,卖完就没了!这点点,
”她晃了晃那小得可怜的瓶子,“就要这个数!”她伸出两根手指。“二十两?”有人猜测。
承恩公府三**嗤笑一声,摇摇头。“二……二百两?!”声音拔高了,带着难以置信。
承恩公府三**依旧摇头,脸上的得意更甚,压低声音,
带着一种分享秘密般的炫耀:“两千两!
而且……”她扬了扬另一只手里一张印制精美的、散发着淡淡香气的硬纸卡片,“喏,
这才是最要紧的!‘玉颜令’!凭此令,以后每月可优先预订他们家新出的‘凝香露’,
也是**的!这令,可只赠给第一批购得‘雪肌膏’的有缘人!”两千两!优先预订权!
这个数字和特权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巷口压抑已久的气氛!
羡慕、嫉妒、渴望、势在必得……种种情绪在那些华贵的马车间无声地汹涌激荡。
拿到帖子的贵女们眼神更加炽热,没拿到帖子的则懊恼得几乎要咬碎银牙。
铺子的伙计再次挂上“贵客品鉴中”的牌子,恭敬地请下一位贵客入内。这一次,
所有人的等待都变得心甘情愿,甚至带着一种朝圣般的急切。就在这时,
那辆一直停在承恩公府马车旁、毫不起眼的青布小车,车帘微微动了一下。
一只保养得宜、戴着翠玉戒指的手伸了出来,对着承恩公府三**身边的丫鬟,轻轻招了招。
那丫鬟显然认得这只手,脸色一变,立刻小跑过去,俯身倾听。片刻后,
丫鬟回到自家**身边,附耳低语了几句。承恩公府三**脸上的得意瞬间僵住,
随即化为一种复杂的神色,敬畏、惶恐,又带着一丝被“贵人”看重的隐秘兴奋。
她犹豫了一下,
最终还是极其小心地、双手捧着那个她视若珍宝、刚刚花了天价买来的羊脂玉小瓶,
走向了那辆青布小车。车帘掀开一条缝隙,那只戴着翠玉戒指的手伸出来,接过了小瓶。
缝隙随即合拢,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承恩公府三**站在原地,脸上表情变幻不定,
最终长长舒了口气,仿佛完成了一项重要的使命,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她没再停留,
匆匆登车离去。雅间内,林晚意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那车里是谁?能让骄横的承恩公府**如此敬畏,甚至甘心献上刚到手的天价之物?
她猛地转头看向顾清川。顾清川依旧平静地看着楼下,仿佛对那辆青布小车的出现毫不意外。
他的嘴角,甚至勾起了一抹极其细微、冰冷而嘲讽的弧度,
如同早已预料到猎物会踏入陷阱的猎手。“鱼,上钩了。”他低哑的声音响起,
带着一丝病中的虚弱,却清晰地敲在林晚意心上,“而且,是条……意想不到的大鱼。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那辆青布小车的车帘,锁定了里面那个神秘的存在。
---日头西斜,将巷子拉出长长的影子。
玉颜斋门口的喧嚣终于随着最后一位持帖贵女的马车离去而渐渐平息。
空气中残留的脂粉香气和贵女们身上昂贵的熏香混合在一起,
形成一种奇异的、象征着巨大成功的味道。铺门依旧紧闭着,挂上了“今日品鉴毕”的木牌。
两个伙计站在门口,虽然难掩疲惫,但腰杆挺得笔直,脸上带着一种与有荣焉的兴奋。
对面茶楼雅间。林晚意站在窗边,
看着自家那间原本毫不起眼、此刻却仿佛镀上了一层金光的铺面,心潮依旧澎湃难平。一天!
仅仅一天!她那个濒临倒闭的铺子,就如同顾清川预言的那样,
成了京都贵女圈子里最炙手可热的存在!那三十二份天价的“雪肌凝玉膏”早已销售一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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